峨山顶上的笛声 往事如昨

烟台晚报 2019-02-15 10:01 大字

王道芸

那天去参加一个活动,席间,一位多才多艺的前辈用笛子吹奏两曲,《我是一个兵》和《欢乐颂》,为大家助兴。那笛声,勾魂摄魄,那曲子,分明是从峨山顶上飘来的。那个吹笛人像极了我的父亲,他也是多才多艺,他不仅会吹《我是一个兵》和《欢乐颂》,他会很多很多。

父亲参加过抗美援朝,16岁应征入伍,连枪都扛不动,每回都是连长帮他扛。脚底起水泡,累得站着就睡着了;干粮没了,满山遍野挖野菜,到河里捉小鱼虾,用火镰和凸透镜打火取暖,捡拾牛粪干当燃料做饭,头盔煮野菜汤,天当被地当床夜宿黑山头……一个志愿军战士所经历的,他都经历了。父亲特别好学,文艺、文学、医学,爱好广泛,很快就成了一个文艺兵,笛子、口琴、胡琴、手风琴、手提琴他都会演奏,京剧、吕剧、现代剧他无所不通。他学习文学、音律、编快板,为战友们鼓士气,深受大家喜爱。

母亲20岁那年,经人介绍认识了刚刚从朝鲜回国的父亲,两人一见钟情。父亲兄弟姊妹七个,五男两女。因没有房子迎娶母亲,加之姥姥就母亲一棵独苗,父亲被招为养老女婿。尽管父母亲两情相悦,怎奈,姥姥看不惯父亲吹拉弹唱的习惯,说他不好好种地不务正业,而父亲则嫌她没文化不懂艺术。日子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闹中过了几年,上级念及父亲立过功,把“土改”时地主的房子分给了父亲。但姥姥不许母亲随父亲走,于是,父亲每隔一个星期,就会在姥姥的怒骂声中,把母亲用独轮车接回去住些天(母亲腿有疾,不能走远道)。也只有在这时,他们才能互相倾诉心中的惦念及不舍。

就在这来去送往的过程中,我们姊妹四个相继出世。我是最小的一个,常常和母亲一道享受父亲的独轮车。父亲在我学龄前就教我识字,印象中,家里除了书还是书,炕上,窗台上,墙上的壁洞里,到处都是,《十万个为什么》、中外名著、天文地理、医药,什么都有。父亲上山劳动回到家,每天与书相伴,倒也悠哉。母亲和我们在姥姥家也相安无事。可是,父亲在村子里处处碰壁。那个年代,被认可的只有劳动,能出大力流大汗的就是能人,极少有人听他唱京剧吹笛子,对他这些嗜好视为另类。有时,父亲会借去村后峨山上拾柴火的机会,偷偷带上笛子,在峨山顶上,一曲接一曲地吹奏,抒发心中的郁闷。

幸运的是,母亲和我们这些孩子,还有和父亲一起长大的几个好兄弟,爱听父亲演奏各种乐器,尤其喜欢听他吹笛子。夏天有星星有月亮的夜晚,我们相约来到村后的河边,坐在河套的鹅卵石上,伯伯们点上一堆艾蒿驱赶蚊子。《扬鞭催马运粮忙》、《步步高》、《喜相逢》、《丰收曲》,父亲一首接一首地吹,大家还觉得不过瘾,就随着自己的喜好点曲子,有人点《北风吹》,有人点《彩云追月》。清越悠扬的笛音,令我心翱翔。不过,这样的美好时刻在我的记忆里,就那么一两回。后来母亲因病去世,父亲再也没有在我们面前吹过笛子。一次,姥姥因事让我去峨山找父亲,打听邻居得知,父亲上山拾柴火了。走了长长的一段土路,刚拐过河套,还没等爬上山坡,远远地,就听到了凄婉的不知曲名的笛声,沉闷、压抑得让人窒息。待我循声找到父亲时,见他竟趴在母亲的坟前嗷嗷痛哭,全然没有平时在我们面前的斯文模样。

命运使然,当兵8年,成了父亲一生最出彩的岁月。为此他回忆了一生,品味了一世。如今笛子还在,父亲却早已不在了。那天回老家给父母亲上坟,在村子中心那个小卖部门口———父亲生前最爱在这里喝小酒,遇见了父亲的发小,87岁的他正倚着墙角晒太阳。过去打招呼,聊起父亲,他喃喃叹道:“你爹是个人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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