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的夏天
□李风玲
老去的夏天,是从一树蝉声开始的。
夏天怎么能没有蝉,蝉一叫,整个的人心,就都热了起来。
蝉的小名叫“知了”。小时候的夏天,“知了”是主唱,它的调门单一,却很高,就好比现在的原生态唱法,曲调单一,没有歌词。但,就是好听。
知了不仅嗓门高,体形也最大。这让它成了大人小孩最易追逐的目标。尽管它每天都“知了,知了”地叫着,却往往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竿子黏住,成了晚上大人们的下酒物。
夏日天长,晚饭桌就摆在院子里。不用掌灯,天还亮着。炎炎的暑气也还胶着在蝉声里,没有退却。父亲坐一只木质的矮凳,就一盘弟弟黏来的知了,饮完了一盅白酒。他在享受这美味的同时,却不忘叮嘱弟弟,“明天别去黏了,小心掉进枯井里……”弟弟答应着,却心不在焉。其实他的乐趣不在蝉,而在“黏”。就如现在的很多钓者,在“钓”,而不在“鱼”。
收拾了饭桌,天还没有黑尽。父亲从棚屋里拿出用小麦秸秆编结成的厚厚的草垫。他刚将草垫在院子里铺开,我和弟弟就迫不及待地要在上面撒欢儿。这卷铺在院子里的草垫,让我们有了长空当幕地当席的辽阔与豪放。厚厚的植物材质,远远地隔离了潮热的地气,我和弟弟放心地躺在上面,看天上那一颗一颗发光的宝石。
草垫太小了,父亲被挤在了一旁,他盘腿坐在一角,守一壶茶。
那时候的茶壶,腰身粗胖,鼓着肚皮。多是白瓷的底子,上面缀一枝梅花。茶壶一旁是暗红色的茶桶,斑驳的锈迹中间,写着“珠兰”,或者“茉莉”。
父亲喝茶,摇一把破蒲扇。小时候的蒲扇,占据着整个夏天。我不知道奶奶是将它们藏在家里的哪个角落,反正一到夏天,它们就适时地出现。也经常会有破损。奶奶便戴着顶针,先用一绺绺的白色布头将那些破边包了,再用针线仔细地缝补。偶尔也会添把新的,但奶奶总是说:“破蒲扇呢?我那把破蒲扇呢?”时间长了,我也感觉新蒲扇的风太过沉重,不如那把破的,扇出的风轻盈亲切,和蔼从容。
但破蒲扇刚送出一点凉风,奶奶便又踮起小脚进了里屋。她要去挂蚊帐。无论草垫对我们有多大的吸引,大人们也绝不允许我们在院子里睡上一夜。他们说夜里的湿气会严重侵害我们的身体,一时的惬意会惹来后患无穷。面对我们极大的不情愿,奶奶开始严肃地举例,她说她娘家村里的一个人,因为贪图凉爽,在一块青石板上睡了一夜,结果第二天醒来,浑身都不会动了。
奶奶出身大户,姑娘时代就听书看戏,她最早讲给我的故事,叫做《狸猫换太子》,那些个惊心动魄,那些个爱憎分明,让我日后在看各色古装剧中的这一出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感觉。不知道是因为他们拍得太烂,还是奶奶讲得过于精彩。奶奶有着自己好听的大名,不像村里的一些老人,叫做什么“李氏”“王氏”。我从小就对奶奶的话深信不疑。我于是带着对草垫和庭院的万分不舍,乖乖地回房睡觉。
房间里已经挂好了帐子。是奶奶的帐子,很特别。它不是单一的红或者白,它是彩色的。已经发了黄的白底子上,印着一朵一朵的浅黄或者浅绿,很像现在的迷彩。它五面合围,只在炕沿的一面,留下进出的缝隙。每次上炕,奶奶总是嚷着:“快点快点,别让蚊子跟进来。”于是连蹦带跳钻进帐子,那感觉非常刺激。一进帐子,奶奶就着急慌忙地将那帐口抿了个严严实实。
夜已深沉,蝉声将息。我在奶奶的帐子里撕扯开那些缠缠绵绵似是而非的梦幻,却看见突然长大的童年,还有老去了的夏天……
(本版图片均为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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