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亮”幸福
黄昏收敛起最后一丝光亮,从田野里升腾起的暮霭就如拉大幕似的,让天色变得越来越暗,越来越模糊。就在人们下意识地感觉到天黑时,村子里沉睡一天的路灯纷纷睁开了眼睛。那一盏盏乳白色的灯,被细高的灯杆挑着,就如古时皇城里掌灯的侍从,穿过村巷,站满路道,让家家户户的门前,都如城市的街道一样亮堂。虽然村子里的路不像城市的街道那样宽敞,也没有那么多车辆和行人,但这路灯并没有因为人的多寡而熄灭。
乡村的夜生活是单调的,天一擦黑,村民们都基本赶回了家。机械化的耕种,让地里没有过去那么多活计,也不用熬夜洗涮锅碗、喂牲口。他们和城里人一样,在电视机前惬意地享受着天伦之乐。
路上少有行人,高挑的路灯显得更加孤单,偶尔一两个晚归的人,让那些打盹的灯光顿时精神起来。看着村子里那一盏盏路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亮着,只剩两颗牙齿的九奶奶总会唠叨,这一晚上得用多少电呀!村子里照得明晃晃的,都没人出来做活,太可惜了……每当此时,我们都会打趣道,这才浪费了个啥?你恐怕还不知道,现在不仅乡村和城里一样满是路灯,就连骊山、宝塔山,晚上都是满山灯火,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好看……九奶奶听的有些目瞪口呆,过了半天才咂摸着嘴说,给山上也点灯?给山神照路吗?真是有钱没处花……我们都笑说,那是旅游发展的需要。虽然对于我们的解释,活了近一个世纪的九奶奶根本想不明白,但看着夜晚村子里灯火通明,她总是眉开眼笑地说,有电真好,走哪都不怕黑,只可惜现在晚上不去田地看水,没有那么多活计做了……
九奶奶的遗憾不无道理。还记得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在村子里电灯还是个稀罕物,不是因为灯稀奇,而是因为电稀缺。这不是谁家有钱就可以买的事,因为停电经常是十里八乡统一停,即使有些人家拉上了电灯,也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因为电不够用,白天工厂生产机械要运转,为了保证工业用电,只能牺牲乡村照明用电。所以,到了晚上,整个村子里都是黑灯瞎火。三天两头的停电,让点煤油灯成了家常便饭,孩子们写作业,妇女们洗锅刷碗,男人们喝茶闲谝,都是在煤油灯下进行。夏天的夜晚,从稻田里看水回来,看不见路,常常低一脚高一脚不时被坑坑洼洼的路面绊倒。每一个巷子似乎都藏着一个魔鬼,让人总是一路小跑回家。秋收时,在院场里熬夜打豆子、剥玉米,有月亮的晚上还好些,没月亮的晚上只能全凭手摸。
一年之中,也只有春节的那十多天时间,村子用电有保障。春节一过,就又天天晚上停电,弄得小孩子如我们,天天盼着过年。因为有电,晚上就可以看电视。记得83版的《射雕英雄传》上演时,晚上停电我们就赶三四里路,去山脚下的林业站看电视,因为那里是政府单位不会停电。
那些没光亮的日子,让乡村人家确实受了不少苦。当时颠着小脚的九奶奶经常叹息说,“到小康社会用电就不发愁了,人们想咋样用电就咋样用,只可惜我等不到那天了。”我们总是宽慰九奶奶,“您好好活,一定会等到那一天的,好日子会很快来的。”
没想到戏言成真,改革开放的飞越发展,让乡村原本稀缺的用电问题,在短短的十多年时间里便得到了解决。有了电,就像河里有了水一样,一切都活泛起来——电视、电冰箱、洗衣机、电磁炉、电脑、空调……现代化的家电迅速走入乡村人家,人们的生活水平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如今,乡村的晚上,不仅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就连村道上也竖起了路灯,村与村之间的环山路上,更是装上了太阳能电池板路灯。看着夜晚乡村灯火如市,别说九奶奶做梦想不到,就是人到中年的我,也如做梦般。好日子肯定是奋斗出来的,但是若没有共产党的坚强领导,没有改革开放这个跳板,不知这样的幸福生活还需要我们奋斗多久。
天上千颗星,地下万盏灯。像河水一样充足的电,不仅为乡村照出了一条灯火辉煌的光明大道,更是为村民们点亮了幸福生活的通天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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