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连环画》
□潘雪松《连环画》又名“小人书”,是一种古老的中国传统艺术,也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至八十年代中期少儿的主要闲暇读物。八十年代中后期,由于《连环画》大都改为电影或电视剧拍摄画面直接印刷,失去了绘画师的手绘意义,而没有了收藏价值。加之当时受电视、电影的冲击,《连环画》逐渐停印而退出历史舞台。
我出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当时的文化生活十分匮乏和单调,大人们劳作之余,听听收音机里的评书或相声、歌曲等,有条件的家庭买上了黑白电视机,邻居或好朋友们晚上聚在一起看电视,或者打打扑克,就算是最普通、最广泛的休闲娱乐方式。而孩子们最大的愿望是能有本“小人书”看,一旦买着或借到一本有意思的“小人书”,就如获至宝,晚上在小煤油灯下一张一张仔细翻阅,直到大人喊睡觉,才恋恋不舍地合上小人书,然后放在枕头边吹灭煤油灯。如果是白天在幼儿园或小学,课后谁拿着本新出版的“小人书”,身后准会围着好几个同学一起看,一边看还一边评论、比划,看到兴奋处,有的嘴里还不停地进行武打配音或枪声模仿。
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一本“小人书”的价钱大都是七八分钱,厚一点畅销一些的要一毛多。现在的孩子听起来会觉得价格很便宜,可在当时买一根雪糕冰棍才三分钱,孩子想吃需要用笑脸迎着家长要,或帮着家长干一些零活后再开口,成功的概率才会高些;如果碰上家里忙或家长心情不好,开了口也是白搭,没眼色的弄不好还会挨一顿训,更不要说是一毛多一本的“小人书”。
我小时候很有福气,从四岁开始就跟着爷爷住。爷爷是个木匠,而且是十里八村数得着的好木匠。我上幼儿园的时候,虽然爷爷已经六十多岁了,但是身体很好,担任着村里木匠组的组长。因为木匠干的是手艺活,爷爷仍然能挣一个整劳力的收入,一年大约是140元钱,所以条件还算是比较宽裕。爷爷从小“惯”我是出了名的,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爷爷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我。我喜欢看“小人书”,爷爷基本每个星期都会给我五毛钱让我买,从最初的一毛左右一本到我上小学时的两三毛钱一本,几年时间,爷爷一共给我买了两百多本“小人书”,这在当时的全村是最多的,整整装了一大抽屉。爷爷说:“看书好,看书多了明白事理,长大了就比平常人有出息!”
当初,很多儿时的耍伴儿知道我家里“小人书”多,便经常到我家借。尽管我很宝贝我的书,但是架不住小伙伴们“软磨硬泡”,最后总会无奈地挑出几本相对来说我不喜欢的借给他们看。看着他们借到小书后欢天喜地的样子,我就会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把书看得不成样子,千万要及时还回来,千万别弄丢了。可人算不如天算,出现破损和丢失的现象还是时有发生,因为我“爱书如命”,所以每次我的心里都难受极了!我对书的爱惜程度有点近乎疯狂,所有的“小人书”按照类别摆放,每天都要仔细整理一遍,出现封皮或内页褶皱都会把它压在最底下,这样几天时间又会整整齐齐。
再大一些,到我三年级的时候,我花一块七买了人生中的第一本新华字典(至今仍保留着),遇到不认识的字就到上面查,于是我开始买更多的书,品种也开始不仅仅局限于“小人书”。我喜欢看古典文学名著,从《三国演义》、《水浒传》等四大名著,到古代各朝名人故事,只要看着喜欢我就会买。那时爷爷已经七十岁了,从村里的木匠铺回到了家里,村里人告诉我,生产队解散了,爷爷不能挣工钱了。从那时起,我不再买书了,爷爷觉察到了,摸着我的头,笑着告诉我:“爷爷还有一些积攒下来的钱,别的可以省,喜欢看书不能忍。”
一次,我到镇上新华书店买书的时候,看到电影院门前有个大人,面前摆着一堆旧“小人书”,过去一打听,原来是向外租书,只能在原地看,薄一些便宜点的书看一本一分钱,贵的厚一点的看一本两分钱,我喜出望外。回到家,我把所有的“小人书”整理了一下,挑出一部分自己喜欢不舍得租的留下,剩下的一百多本按厚薄装了满满两大书包。星期天,我把两个书包一个背在肩上,一个抱在怀里,一大早就急急忙忙往镇上赶。到了电影院门前,把书包往地上一放,才觉得两个肩膀生疼,摆开小书,一会就围满了人。报好价钱几分钟后,就有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男孩从“薄区”捡起一本“小人书”,然后递给我一张崭新的一分纸币,我把纸币小心地放到兜里,高兴得心“砰砰”直跳。随后,看书的人越来越多,一分钱、二分钱的纸币和钢镚不时递到我的手里,最多的一个人一气看了三本,我紧张地盯着书摊四周,生怕哪个会偷偷地拿着书走了。一晃儿中午时间到了,看书的人也陆续散去了,我趁空儿赶紧数了一下,一本不少;然后又转过身,把兜里的一大把零钱掏出来数了数,一共挣了八毛多,心里的高兴劲儿就甭提了。
收好小书,背起书包,觉得好沉,走了几十步就觉得腿像灌了铅似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路边供销饭店一大海碗海鲜面条只要三毛钱,平时跟着爷爷吃一点也不觉得贵,今天挣了八毛多却怎么也舍不得花。我咽了一下口水,紧了紧书包带,咬着牙继续往家走,忽然觉得肩上一轻,背后的书包被一双大手提起。一声“爷爷”,我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爷爷说,他从早上就一直远远地跟着我,看书的人多了,他就在不远处帮我看着,爷爷说,我懂事了,长大了。
这顿饭花了六毛钱,是爷爷掏的,爷爷坚持不让我付,说:“你把挣的钱攒下来买喜欢看的书吧,记住人生有两件事不能亏欠,一是良心,二是读书。”
在我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因为有一次考试成绩下滑了很多,在班里名次从前三一下掉到十几名,妈妈知道后很恼火。当时我正好刚买了《射雕英雄传》第39集《铁枪庙中》,正看得入神,妈妈却一脸怒火地来到爷爷家,趁我不备,一把夺过“小人书”,几下撕得粉碎。当初这本小书是我买的最贵的、也是我最喜欢的一本“小人书”,花了四毛钱,被妈妈撕碎后,我心疼得大哭起来。但随后招来的却是一顿更严厉的指责,妈妈说,如果我再买“小人书”耽误学习,就会趁着我上学,把家里其它“小人书”都处理掉。妈妈走后,我害怕极了,我把经过给爷爷说了后,爷爷说:“你长大了,书也看了不少,应该能掂量出哪件事更重要。”经过几天的反思,我终于狠下心来,从此不再买“小人书”。就这样,我的童年时光就由这两百多本“小人书”伴随着度过,我觉得我的童年时光是很快乐、很充实的,因为这期间饱含着爷爷对我的关爱,是爷爷帮我养成了从小爱看书、爱阅读的好习惯,这个好习惯让我受益终生!
时光一晃过去了十几年,我当初的两百多本“小人书”也因为七借八借,弄丢了大约一半,我把剩下的“小人书”装到一个大箱子里保存起来,避免再度丢失。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收藏“连环画”开始热起来,成套的“连环画”更是被炒到了天价,据说最贵的是成套的《西游记》,一套上世纪70年代末第一版第一次印刷的《西游记》现在大约可以卖到几十万,甚至更多。由于我对《连环画》的由衷热爱,平时我又开始留意起来,只要碰到农村或乡镇大集有出售旧书旧货的,我就会特别注意,偶尔碰到出售旧《连环画》的,只要品相较好,我都会悉数买下。
我最大的一次意外收获是五年前,当时我经过一个村庄,恰好看到巷口有户人家正在往外搬东西,一个收废品的正和这家50多岁的男主人讲价。原来这家人正在清理屋子,把家中所有旧的和没用的东西全都卖掉,其中有一编织袋的旧书,因为价格不合适双方正在讨价还价。这家男主人非要30元,收废品的只给20元,并说已经按5毛一斤给到了最高价格。我见双方争执不下,便过去看了一下,只一眼我就看到编织袋中有几本《连环画》,还有其它一些书刊,品相大多完好,我决定买下它。于是我对他们说:“我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就是爱看书,看见书可以说就拔不动腿,你们就当成全我,咱们彼此交个朋友”。于是我给了这家的男主人50元钱,为了补偿收废品的,我给了他10元钱,三方算是“皆大欢喜”。
回家后,我迫不及待地打开编织袋,把里面所有书刊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我的天呐!”我不禁叫出了声,妻子忙问是怎么回事。我稍加整理了一下,只见里面有10几本品相较好的《连环画》,有20多本三四十年前的名家字帖,还有几本“文革”期间的板报画册,一本民国21年的《荣宝斋字画鉴赏》等等。我兴奋地把经过对妻子一说,妻子也感到很庆幸。我从中挑出了几本有破损的、残缺的书刊和一些没有什么价值的,其余全都分门别类收藏起来。半年后的冬天,我在西由大集无意中又看到当初处理书的这家男主人,当时他正帮人卸完货,在做羊汤的铺前排队。于是我便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也认出了我。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请他美美地吃了一顿,吃完后临走时又买了一包油条送给他,看得出来他很高兴,我心里认为,其实我们应该是“双赢”的。
受祖父影响,我养成了爱看书的好习惯,并深深影响到了我的女儿。如今,家中除了《连环画》和古典文学书籍外,其它各类藏书已达6000余册,我想这种优良传承应该是我今生最大的收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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