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热面的关怀

渭南日报 2019-09-06 00:47 大字

师铤

近日的追剧关键词是tvb老剧。

一次又一次地听到那句经典台词———“你饿不饿?要不下面给你吃?”

想起英文中有个词,叫comfortfood。comfort(安慰)+food(食物)=comfortfood。据说这个词最早出现在1966年美国的报纸上。当时的定义是“在情绪压力大时,成年人会渴望我们能称为comfortfood的食品,即与童年的安全感相关的食物,譬如妈妈做的炖鸡蛋、鸡汤等等。”

它并不是一个很流行或者常见的词汇,所以至今也没有一个像样的译名。但是据名推义,大概也能猜出,这是指那些吃了以后会觉得非常放松舒服的食物。港剧里的一碗热面,美剧里的一杯热汤(是啊,他们说喝汤,就是端起一个一次性杯子,作为美食国度的人,我对这一点非常不理解),大抵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当然,即使同在美食国度,每个人对美食的定义都不一样。我心目中的comfortfood,是口感重于卖相的美味,是意义大于味觉的存在,是一份能同时安慰心灵和肠胃的身心大满足。它可以是生病时妈妈煮的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可以是情绪崩溃时的一块蛋糕,可以是降温后伤风时的一碗酸辣肚丝汤,可以是阴雨绵绵之际的葫芦头,也可能只是街头拐角的那一碗馄饨。

美食家蔡澜在文章中写过“英文有个名字,叫‘ComfortFood’,是吃得舒服的意思。的确,我最喜欢,它很基本,滋味地道,在家里做不出,外食时最为美味。山珍野味和鲍参肚翅,遇到了都要走开一边,是百食不厌的。舒服食物各地不同,你是什么地方的人,就吃什么东西,像法国人的羊角包,英国人的青瓜三文治,俄国人的罗宋汤。互相吃不惯,他们看到我们把黑漆漆的面吃得津津有味,皱起眉头;我们见到他们啃汉堡包,也觉得为什么如此寒酸。舒服食物的定义,在于从小吃到大的东西,绝对是过瘾的。英文中只有以舒服来说明,在中国人心里,舒服食物代表了亲情、温馨、幸福和无穷的回忆,万岁、万万岁!”

梁文道也曾经在文章里提到过一个心理学研究报道:有“饮食界福尔摩斯”之称的BrianWansink带领他在康乃尔大学的实验团做了一项调查,发现1004个受访者里面有86%是在快乐的时候进食comfortfood,74%的人则是为了奖赏自己,只有39%的人才会在失落的时候寻找comfortfood。这样的数据看下来,与comfortfood发生联系的心理状态是正面情绪。不管情绪如何,我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comfortfood,是自己非常喜欢的,或怀念的,或让自己吃到后即刻大快人心的。

这么说起来,吃Comfortfood,吞下去的并不是食物本身,更多是一种迅速消灭负能量的心理应急机制。

仔细想想,Comfortfood大概可以分为四大类:妈妈牌(未必一定是妈妈亲手制作,但一定是最家常的配方、最家常的滋味)、放纵型(比方甜品、红油火锅)和能从生理角度提供愉悦型(比如直达中枢神经让你身体状态和情绪及时得到改变的巧克力、咖啡和酒精等)。

记得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起床后空腹做了一大堆检查。等一切结束可以吃饭时,已经快下午一点。妈妈煮了一大洋瓷碗——就是家里那种绿色的超大洋瓷碗——西红柿鸡蛋面给我吃。不到十岁的我,坐在医院的病床上,狼吞虎咽吃下了那碗面。即使时间过去了二十多年,我依然觉得那是我此生吃过的最好吃的饭。后来,每每生病不舒服时,妈妈都会煮这么一碗面给我。偶尔有时候一个人在外生病不舒服时,想念最多的,也不过是那一碗普普通通的面。因为这一点,我特别理解tvb这句老梗,这碗面,是家长里短的生活剧里最含蓄温暖的一种爱。它出现在儿女生活失意,妈妈帮不上忙,又万分心疼时;暗恋对象心情灰暗,自己爱莫能助时……万语千言,都在一碗面了。

至于放纵型,健身的人都知道一个词——欺骗餐。它是指在进行了一段时间吃糠咽菜毫无进食乐趣的健康饮食后,给自己一天或者一顿彻底放纵的机会,随心所欲地吃。这一顿饭可以从心理层面弥补多日的苦难。但是对于一些自律差的人来说,可能最后就演变成天天欺骗餐,最终把减肥变成了增肥。美食带给人们心理抚慰,这一点已经是公认的事实。尤其到了夜深人静身心俱疲或者心灵脆弱空虚寂寞之时,更需要一些纯粹美味、浓烈、重口,几乎没有健康和养生可言的罪恶美食。所以你看世界各地,不论大家的文化差异有多大,宵夜的灵魂都惊人一致。

至于咖啡、酒精这种东西,它们对心灵和肉体的安慰,已不必赘言。

忽然想起,《春娇与志明》里志明有一段台词,他说:“我小时候就很喜欢吃便利店的肉酱意粉,那时候很多人都问我,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吃?它真的是有点咸,肉也不多,喜欢就是喜欢,我喜欢她是因为,我觉得她好,她什么都好。”

所谓comfortfood,也许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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