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靠翻拍取暖? 当心会更挨冻

影视翻拍如今愈演愈烈。据统计,仅2018年立项的翻拍作品就有44部,于是我们陆续看到了新版《笑傲江湖》、新版《泡沫之夏》、新版《流星花园》、新版《倚天屠龙记》等等,还有一大波翻拍作品正在赶来的路上。不幸的是,这些与观众见面的翻拍作品在口碑上几乎全军覆没,收视也不尽如人意,可见制作方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想要靠翻拍快速上马、快速开局、快速收割,只能在这个影视寒冬期里更加挨冻。

本报记者刘雨涵

翻拍成烂剧重灾区

新版《倚天屠龙记》又一次不出所料地煳了,无处不在的慢动作镜头让人怀疑导演莫不是被TFBOYS的歌洗脑了,喜欢“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毫无意义的多角度切换似乎不是为了制造3D立体效果,而是为了填充片长。拖拉的剧情用两倍速观看都嫌慢。主演中除了赵敏的扮演者陈钰琪有点灵气外,其余演员都没有达到观众对金庸笔下人物的期望,还有一大堆整容塑料脸辣眼睛。观众一边吐槽一边感觉很糟心:翻拍剧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停止毁童年?

从2017年开始涌起的翻拍潮,让观众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都不止。新版《寻秦记》成了低配版的《快乐星球》,抠图都懒得用心抠一下,特效连五毛钱都不到,甚至还在这部战国剧里出现了尼龙绳、太师椅、茶杯瓷具、纸张等侮辱观众智商的道具。黄子韬出演的《大话西游之爱你一万年》被称为史上最丑至尊宝,观众更加心疼星爷的经典作品惨遭蹂躏。黄磊主演的《深夜食堂》复制粘贴日本原版,却加入了“在广告中插播电视剧”的本土特色。新版《笑傲江湖》诞生了最“路人甲”的令狐冲,许多观众开始怀念2001年李亚鹏和许晴版的《笑傲江湖》。新版《流星花园》里的F4变成品学兼优的五好青年,花泽类在剧中突然倒立,道明寺强行告白,似乎只是为了卖情怀而生硬加入的情节。这些翻拍剧在豆瓣上通常只有两三分的评分,已经成为烂剧的重灾区,真是应了那句“一部剧成为经典是在它被翻拍之后”的黑色幽默。

令观众感到心慌的是,这还只是一个开始,一大波翻拍剧正在赶来的路上。金庸、古龙成了香饽饽,有影视公司制定了“武侠新世界计划”,要翻拍金庸、古龙的8部作品。腾讯更是财大气粗地宣布要开发古龙的57部作品,首批公布的片单中就有《欢乐英雄》《楚留香新传》《陆小凤传奇》《绝代双骄》《萧十一郎》等。新版《天龙八部》已经公布了选角,杨祐宁饰演萧峰,白澍饰演段誉,文咏珊饰演王语嫣。《神雕侠侣》将迎来第8次翻拍,佟梦实饰演杨过,毛晓慧饰演小龙女,文淇饰演郭襄。但该剧的定妆照一经发布就引来网友群嘲,并引发了“小龙女P图大赛”。《雪山飞狐》也进入筹备阶段。

除了武侠题材,还有大量古装剧要被翻拍。于朦胧、鞠婧祎主演的《新白娘子传奇》已经杀青。《仙剑奇侠传》宣布重启,但不会再有胡歌和刘亦菲的“仙剑CP”。新版《倩女幽魂》初定女主角是郑爽。新版《还珠格格》也将在1998版和2011版之后继续翻拍。

偶像剧也是翻拍的重点。《放羊的星星》中的“仲夏CP”将由邓伦和菅纫姿重新演绎。新版《王子变青蛙》换了人设和剧情,女主角叶天瑜从瓦斯工变成导游,男主角单均昊也从饭店经理变成了投资专家。《天国的嫁衣》和《薰衣草》将有新的版本。《粉红女郎》《红苹果乐园》《十八岁的天空》《将爱情进行到底》这些偶像剧也加入了翻拍的行列。从古至今,从武侠到偶像,各种题材几乎将被翻拍涉猎一遍。

陷入怪圈只因没文化

一边是网友们纷纷“求放过”,一边是影视公司热火朝天的翻拍潮,观众和制作方之间的这道认知鸿沟到底是如何造成的?追根究底,是因为观众对作品的高品质要求和影视行业的商业逐利性往往是相悖的。十年磨一剑,可是影视公司哪有工夫等这么久?拿起十年前就磨好的剑是最省事的方法。“快捷、安全、便利”,有业内人士这样总结翻拍剧的好处。在购买版权之后,只需小修小改即可投拍,比起完全的独立原创,多快好省。

编剧宋方金告诉记者,缺乏文化自信是翻拍泛滥的一大原因,“大家不相信原创,没有创作能力,那就去找一个现成的、曾经成功过的,他们觉得当下再拍就有一定的成功率,反正会比那些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原创更可信。”宋方金编剧、海清和任重主演的《甜蜜》日前刚开拍,创作这部作品宋方金花了三年时间,而一部三四十集的翻拍作品一年就可以改编好。

影视行业继大IP之后,又掉入了翻拍的怪圈——翻拍作品的井喷和其收获的惨淡光景形成了鲜明对比。影视公司想要在被IP轰炸过的焦土上,靠翻拍来重获生机。翻拍可以视作IP的一个变种,它与IP一样自带“热搜体质”,从立项、选角到发布宣传照、预告片,先期的宣传任务总能超额完成,达到未播先红的效果。制作方和播出平台以为这就进了保险箱,但是,以图省事、走捷径的心态来创作,怎么可能拍出好作品?于是,播出之后纷纷扑街。“这种误区是不自知,说到底就是没文化。”宋方金认为,现在的翻拍是一种单纯的逐利行为,并不是正儿八经的文艺创作。“在这个影视寒冬,有人想抱着翻拍过冬,这样反而会把自己冻死。”

文化评论人韩浩月认为,现在影视公司做翻拍剧其实是落伍、缺乏远见的表现,“翻拍只是常规动作,最热门的、投资回报率最高的影视作品,都不会是翻拍剧。”《人民的名义》《欢乐颂》《延禧攻略》等近年大热的影视剧以及今年的《大江大河》《都挺好》都与翻拍无关。

当翻拍变成了流水线作业,它甚至只是成为制造话题、炒作明星热度的工具。比如去年播出的新版《流星花园》,虽然受到了差评,但是剧中主演王鹤棣、沈月等却顶着“道明寺”“杉菜”的光环行走娱乐圈,拍杂志、上综艺、收割粉丝。

刻舟求剑难免翻船

翻拍曾经有过一个黄金期。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不断被翻拍的那些武侠剧,大多数都成功了。进入2000年后的最初几年,也是广受好评。《射雕英雄传》1983年的黄日华、翁美玲版,1994年的张智霖、朱茵版,《神雕侠侣》1983年的刘德华、陈玉莲版,1995年的古天乐、李若彤版,2006年的黄晓明、刘亦菲版,《倚天屠龙记》1994年的马景涛、叶童版,2003年的苏有朋、贾静雯版,都可以说是经典之作。

最近十几年,翻拍为何越来越不灵了呢?韩浩月分析说,这与社会文化环境的转变有关。“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电视剧是刚需,除了电视剧以外,大家没有别的影像产品可以选择。”在文化产品稀少的时代,大众总是对新出现的影视作品抱有极大的热情,翻拍剧自然也让观众照单全收。可是2005年之后,大量的新型文化产品诞生,填充了人们的文化消费需求,“现在的观众可能连看电视剧的时间都没有,一晚上抱着手机刷朋友圈、刷微博、刷短视频。”新鲜的东西还看不过来,重复性的翻拍作品自然无法满足观众的胃口。

人们的思想观念也在发生改变。宋方金认为,好多经典剧作放在当下已是时过境迁,“人物关系过时,人物观点过时。”当下女性意识崛起、两权平等成为主流思想,《都挺好》中苏明玉可以对石天冬说“你这么贤惠,我是不是该把你给娶了”,而在金庸武侠剧中,还是让女性角色的存在价值依附于男性身上,周芷若黑化只是因为张无忌抛弃了她。那些当年的经典偶像剧也基本都是霸道总裁爱上灰姑娘的套路。现在的影视剧中,女性自己就可以成为霸道总裁。宋方金打了个比方,“翻拍就是刻舟求剑,水都不知道流到哪儿去了,还在那里找剑呢,肯定是要翻船的。”

影视行业自身的变化对于创作有着更直接的影响。新版《天国的嫁衣》据说集数从19集扩充到了44集,新版《薰衣草》集数也从15集扩充到30集,从当年一二十集的中篇模式变成如今四五十集的长篇模式,中间只能靠注水扩充起来。宋方金说:“注水稀释了故事情节和人物结构感,为什么要注水?说到底还是浮躁的影视环境造成的。经典作品也是时势造英雄,当大环境改变了,很难靠某一个慧眼英雄只手托天。”

影视剧并非不可翻拍,但韩浩月认为,翻拍应该只是个别现象,不应该成为普遍现象。“适合翻拍的也就那么几部作品,比如《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这些经典。”宋方金对翻拍偶像剧更是嗤之以鼻,“想要做出好的翻拍作品必须要回归创作规律本身,翻拍偶像剧本身就是不尊重创作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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