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奥会上最会滑雪的“医生”
滑雪医生史良正在进行滑雪训练。受访者供图高山滑雪医生跪在雪地上模拟抢救伤员。 受访者供图极寒天气,滑雪医生用吹风机吹热被冻住的雪镜。受访者供图冬奥滑雪医疗保障梦之队成员合影。受访者供图
大家都是自愿报名,每个人对工作都充满了热情。
穿上救援背心,代表的是中国医疗,是中国雪上救援力量。——滑雪医生史良
2月15日,高山滑雪女子速降比赛在国家高山滑雪中心进行。一名法国运动员在速降过程中不慎摔倒,在地上以高速滑行了数十米后被安全网接住。“第一名滑雪医生不到一分钟就到达了现场。”滑雪医生周萌说,“她的膝关节损伤,我们很快进行了固定,之后转运到延庆区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高山滑雪运动员的平均时速能达到120公里以上,这是高速公路的最高限速。最好的职业运动员可以达到160公里时速。”周萌说,“大多数人开汽车达到时速160公里可能都会心惊胆战,而运动员只是站在两个板上。”
高山滑雪,被称为极限运动中的“极限”,以难度大、观赏性强著称,需要高度专业的医疗保障服务。国际滑雪联合会要求,运动员在赛道任何地方摔倒受伤,医疗救援人员必须在4分钟内滑雪到达现场。但除去清空赛道时间,医生赶往现场的时间只有1分多钟。
“北京冬奥会雪上项目医疗保障近乎顶级。”2月9日,国际雪联医疗委员会副主席珍妮·舒特给出了这样的评价,“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能应对。”
据人民网报道,过去,我国雪上项目比赛的医疗保障主要由滑雪巡逻队进行,很少有专业医生。为迎接冬奥会,我国选拔了一批会滑雪的医生进行高山滑雪赛道的医疗保障。从2018年至今,高山滑雪医疗队开展了4个雪季的集中培训,除了高强度的滑雪技能培训,还有救援培训和英语培训等。他们既有丰富的医疗救治经验,又有高超的滑雪技能,有的甚至滑成了运动员水平。
从滑雪“小白”到高手
2018年12月,得知中国要组建滑雪医疗保障队的消息后,马鹏程、史良等人就立刻报了名。他们来自北京十几家三甲医院,马鹏程从2008年就开始喜欢上滑雪,并一直关注中国冰雪的发展。“中国能举办冬奥会,我感到很激动,就主动站了出来。”
经过滑雪、英语、专业知识三项培训及考核,他们迎来了一个新身份——中国第一代高山滑雪医生。
之后,这支刚成立的队伍在崇礼万龙滑雪场进行了第一次滑雪技能培训。“我只能说是初学者,到万龙之后才知道大雪场是什么样,当时不免有些忐忑。”史良回忆。
每个雪季,滑雪医生都要在雪场训练20天,每天训练8到10小时。在教练循序渐进的指导下,他们的滑雪技能越发娴熟,逐渐能在各个雪道上自如滑行。因为长期在山上训练,紫外线强,他们都被晒成花脸。“我们都是孙猴子的脸,两颊都是护脸盖着,只有眼睛、鼻子和嘴裸露在外面,就变得又红又黑,印记比较深。”史良说。
“这支队伍有个特点是非常认真和刻苦。”高山滑雪医疗队教练侯家欢说,从事了7年滑雪教学,很少见到这么拼的学员,“他们对滑雪和冬奥真是充满了热爱。”
让侯教练印象深刻的是,每天缆车还没开,滑雪医生就已经在排队等候,然后一直滑到最后;每次分组教学的时候,其他组的人都会来认真蹭课;对于一些高难度技巧,他们也会一遍一遍地练习。
令侯教练印象同样深刻的是,这些来自大医院的医生不仅很拼,还很善于学习。学习新的滑雪技巧很快,掌握得也好。刻苦的训练加上天赋,让队里每个人都成为了滑雪高手。史良后来成了朋友圈里的资深“滑雪教练”,周围只要有小孩想学滑雪,他都会进行耐心教学。女队员杨娇楠也说,自己滑雪技术有了质的飞跃,更爱滑雪了。
零下39摄氏度坚持训练
除了提高滑雪技能,滑雪医生还需要进行模拟救援等训练。在雪场的寒风中,他们跪在雪地上练习心肺复苏、趴在陡坡上练习气管插管。
雪场的气温低,大家用上了电加热袜子、暖宝宝等各种御寒神器。但包括侯教练在内的很多人,都对去年最冷的一天记忆犹新。
2021年1月6日,万龙雪场的温度降到了零下39摄氏度。杨娇楠回忆,“那天的风特别大,风从头盔的缝隙中吹进脸上,都像小刀在割肉一般,人冻得完全说不出话来。”甚至每个人的雪镜都给冻住,看不清东西,于是大家就排着队拿吹风机吹热雪镜。“这种极端天气,其实大家是可以在酒店休息的,但他们还是自发地坚持训练。”侯家欢说。
“比赛的各种情况我们都需要考虑到,也包括这种恶劣天气,所以仍然保持训练。”马鹏程说。
马鹏程回忆,当天他们坚持做了滑雪技能培训,模拟救援,并查看了救援装备等。晚上训练结束回到住处,他发现鞋子脱不下来。“原来脚已经肿得像个大包子”。
做了承诺,就没有退缩的理由
除了极寒天气,滑雪医生也在训练中遇到过大雾、大雪和大风天气,但每个人都在坚持训练,不愿耽误一天。在掌握了基本滑雪技巧后,他们每个人训练时还要背上10公斤重的急救包。急救包内有医用手电、剪刀、氧气瓶、吸氧面罩等20多种急救用品。背着急救包在各种雪道上进行密集训练,难度更是大大增加。“急救包对于我们,就像战士的枪一样,要随身携带。”滑雪医生白鹏说。
按照国际雪联的规定,在高山滑雪比赛中滑雪医生需要具备一定的绳索能力。为此,在理论学习之后,滑雪医生还跟随北控高山救援团队学习了绳索、绳结、锁扣的理论知识以及防坠器、缓降器、安全带的应用。
“训练很艰苦。”史良说,在训练中,也不可避免地有受伤的情况,他就曾在一次训练中受过伤。
2021年3月底,天气开始转热,雪场上的冰状雪开始变成奶昔状的雪。“这种黏稠的雪和冰状雪交织,但两种雪滑起来速度不一样。当时一个不小心,我就在软雪里面翻了下去,手一撑胳膊就不能动了,回去拍片是肱骨结节骨折。”
一段时间休养后,史良又回到了雪场。“即便经历了心理和生理的折磨,但我觉得人生需要做一点事。既然要做一件事,不能因为一点伤就不做了。只要做了承诺,就没有退缩的理由。”
除了练就过硬的滑雪技能,滑雪医生还连续2年在非雪季期间进行ITLS(国际创伤生命支持)集中培训。
他们在白天强化院外基础创伤生命支持的理论和技能,学习心肺复苏、气管插管、骨折固定、止血包扎等技能;晚上则经常编写救援方案到很晚。
史良表示,这个方案改了很多版。“例如一个标准化流程,会参考国外的,再根据我们国家的要求进行优化,我们再用这个优化的版本去实操,遇到问题后又继续优化。”团队内部也会就新的方案进行讨论,有时会争论很久。
“国内以前没办过这样的大型国际赛事。我们一边学习国外的经验,一边摸着石头过河。外国的公开录像,以及国际滑雪医生,会传授一些经验,但并不是全方位的。”史良说,国外的实战经验多,相比之下,我国医疗水平肯定不差,滑雪技能也不一定差,但是野外和赛场救护,确实没有他们的经验丰富。
闭环里的春节
2022年1月22日,高山滑雪医生正式进入冬奥会闭环。冬奥会开始前,他们在高山滑雪中心进行了各种演练。“我们有很多需要熟悉和磨合的地方,例如适应比赛标准的冰状雪赛道,雪道救援演练,以及和国际滑雪医生、国际巡逻队的配合、沟通,与直升机救援的对接等。”白鹏说。
国家高山滑雪中心位于北京市延庆区西北部,共建设7条赛道,赛道全长9.2公里,最大垂直落差可达900米,是国内第一条符合奥运标准的高山滑雪赛道,赛道的难度在全世界排名前三。
滑雪医生们每天早上5时30分起床,8时30分到岗,下午4时30分返回酒店,风雨无阻。他们晚上往往还会开会到9点。就这样一天也没有休息,他们度过了在闭环里的春节。
除夕晚上,滑雪医生们办了一个小型春晚,大家坐在一起过节。每个组都出了节目,周萌和同事一起跳了健身操。“虽然想家,但周围都是战友也很温暖,第二天又有任务要忙,也没时间多愁善感了。”
就在这几天,周萌的女儿刚刚出生,他只有每天晚上和家里视频半小时。透过视频看到女儿的小脸,周萌越看越喜欢。他给女儿取名为大福,“希望她高高兴兴度过这一生”。无法见证女儿出生,他感到很遗憾。但他明白,队里的滑雪医生本来就不多,一个人一个位置,他若不去也不可能有人替代。
“高山滑雪赛道全长2198米,但比赛的时候,基本每隔三四百米就需要有滑雪医生在。这样才能保证伤员倒地后,我们4分钟内到达现场。”他曾在2008奥运会做过志愿者,如今又服务冬奥会,他觉得这也是一种缘分。
国家高山滑雪中心在高山滑雪竞技区和竞速区分别建立了运动员医疗站、观众医疗站、停机坪医疗站,每个运动员医疗站中配备四名医生、四名护士,观众医疗站中配备三名医生、三名护士,停机坪医疗站配备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赛时配备八辆救护车,每辆救护车上一名医生、一名护士和一名司机。
在竞技、竞速赛道上,每隔三四百米设立一个赛道医疗站(FOP),每个赛道医疗站配备两名滑雪医生和四名救援队员。
获国际医生“完美”评价
冬奥会开幕后,中外滑雪医生有过很多合作。“中国在雪上运动领域基础相对薄弱一点,救援的历史更短。我们在早期接触到国际经验丰富的滑雪医生时,他们对我们滑雪技能有一些质疑。”白鹏表示,中国滑雪医生通过实际行动给国际滑雪医生展示了他们的实力。国际滑雪医生看后说,“你们很棒。”如今通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中外滑雪医生彼此间建立了信任。
“前几天我们经历了一次直升机救援,有个国际医生叫汉斯,他在当天的医疗日记上做总结,写了一个完美。”周萌说。
这些年艰苦训练的成果在这几天得到了良好的体现。
2月7日,在高山滑雪女子大回转项目比赛中,美国运动员尼娜·奥布莱恩在接近终点时不慎摔倒、翻滚,中国医务人员仅用1分钟就穿过终点区赶到伤员身边进行救治。
近日,尼娜·奥布莱恩在个人社交平台发文感谢中国医护人员,“由于开放性腿骨骨折,我在昨晚接受了外科手术,接下来将回家康复。我想对所有照顾我的人说声谢谢,尤其是那些在终点冲向我的人,还有延庆的医生和护士们。”
“我们救治伤员非常顺利,这给了我们很大的信心。”史良说,但他们还是紧紧绷着一根弦。“医疗无小事,我们在工作中不能出一点瑕疵。我们代表的不仅是个人和团队,也代表了中国医疗。”
史良说,接下来他们还会为冬残奥会做医疗保障,算上隔离时间最快4月初能回家。“希望能赶上孩子的生日,想带他好好出去玩,弥补一下几个月不在身边的遗憾。”
新京报记者蒲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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