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最后之舞》刷屏的背后 体育好故事应该怎么讲？
《最后之舞》剧照
陈可辛导演的《夺冠》，讲述中国女排的励志故事。本版图片均为资料图片
南国早报记者覃江宜
5月18日，2020年的爆款纪录片《最后之舞》历经一个多月连载后正式收官，IMDb评分9.5、豆瓣评分9.7，被感动的万千观众将其送上了体育传记领域的“封神榜”。对于中国体育圈来说，如何利用现代传媒重塑过往传奇，是一个无法回避的课题。毕竟，像中国女排和铿锵玫瑰这样的励志故事，值得一代代人品读下去。
1一个你未见过的“篮球之神”
从某种程度说，是疫情带来的“真空期”成就了《最后之舞》，全世界体育赛事停摆，中心舞台被清空，所有人都平心静气，在屏幕前围观一个穿越而来的“篮球之神”。
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回溯，得益于摄制组在1997~1998赛季对公牛队的全程跟拍，许多珍贵影像资料得以留存，并通过《最后之舞》首次展现给全世界球迷。通过镜头，你看到一个以前没见过的乔丹：他会喋喋不休地羞辱队友，一拳击中斯蒂夫·科尔的面门，后者是当时公牛队个头最小的球员，也是后来带领勇士队登顶的冠军教练；输球后，他怒踢纸箱；在飞机上没完没了地赌牌；公开嘲讽总经理杰里·克劳斯“是减肥药把你变成一个矮子的”？
围绕着公牛队的传奇赛季，也曾有过《牛角上的血滴》之类的纪实文学，但显而易见，电视镜头更能直观地打动观众，让他们领略到当时的芝加哥有着泾渭分明的白天和黑夜。看似一尘不染的神像背后，也有着一地鸡毛。现代职业体育史上最成功的神话里，暗藏一个不为人知的“斗兽场”。乔丹虽然被定义为“篮球之神”，但正如古希腊神话一样，“天神皆凡人”，会愤怒争吵，会嫉妒抓狂，也会迷失自我。凡此种种，就是人性。
《最后之舞》之所以得到一致好评，在于乔丹从“赛场的神”被还原为“斗争的人”。这正暗合了与时俱进的审美变化：人们天然地怀疑一个不接地气的“完人”，在无孔不入的新媒体时代，有缺陷的英雄反倒更有说服力。
一个好的体育故事，首先应该走出（或进一步超越）“三从一大”或者“高大全”的传统语境，用现代化的“打开方式”解读传统，那些来自细微生活的琐碎故事，往往也能够引发深层次的情感共鸣。两年前大火的体育电影《摔跤吧！爸爸》，不正是这样吗？
2好故事期待新的讲述方式
有趣的是，就连迈克尔·乔丹这样的时代宠儿，也不可避免地被时间打入“冷宫”。
上世纪90年代，借助电视和报业的飞速发展，体育行业的传奇以一种前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传播，对比过往所有的体育明星，乔丹在个人品牌塑造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他缔造的传奇是开先河式的全球化传播。随着NBA在全世界攻城略地，飞人乔丹最终被包装成一种意象丰富的文化符号。
但在他退役之后，世界进入了日新月异的互联网时代，现代篮球与无孔不入的网络如胶似漆，新世纪的叙事模式和过往大相径庭，角度更全面、人物更立体、价值观也更多元。对于生长在新千年之后的球迷，他们的篮球启蒙大多是科比、詹姆斯乃至库里，对于那些发生在互联网时代之前的故事，他们有天然的疏离感，“不管爱与不爱，都是历史的尘埃”。
因此，作为公认的NBA历史第一人，乔丹也悄悄地落伍了，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活在当年的白月光里，直到《最后之舞》忽然全球刷屏，才带着新老几代球迷重返飞人的精神王国。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对陈可辛导演的《夺冠》更加期待，因为“中国女排”和“飞人乔丹”一样，是深入人心的精神符号。不管面前的世界如何光怪陆离，有些人还是可以走过长长的时光隧道带来久违的感动，让长辈们看到情怀，让晚辈们看到热血。前提是，要赋予一个大众耳熟能详的故事新的精神内核，用时代元素调制的佐料，烹饪一顿老少皆宜的“团圆饭”。
人们会看到，中国体育也有太多沉浸于时间深处、值得重新诠释的精彩故事，比如“体操王子”李宁，他曾有过的辉煌、热捧、困惑、挣扎和告别，那些过去不能言说的矛盾和痛苦，现在似乎有了更多谈论和解读的空间。
3中国体育有太多“最后之舞”
《最后之舞》的片名来自于公牛主教练菲尔·杰克逊，1997~1998赛季他的战术手册封面就写着三个单词：“TheLastDance（最后之舞）”。
这是谁的最后之舞？首先是杰克逊自己的，因为他赛季前就被明确通知，老化的球队即将重建，哪怕战绩是82胜0负，这都是他执教公牛队的最后一年。这也是乔丹的最后之舞，他也无需证明什么，决定和恩师同进退；这还是皮蓬的最后之舞，他和球队管理层早就形同水火；这更是那支六冠王的最后之舞，库科奇、罗德曼、科尔……那些叱咤风云的名将都已经是年过三十的“老兵”，不再被看成是王朝的基石。
然而《最后之舞》最后一集曝光了一个重磅秘密（当时连乔丹都被蒙在鼓里），原来目睹球队的告别演出完美收场，铁石心肠的球队老板杰里·莱因斯多夫也被感动，他决定挽留杰克逊和乔丹，让他们带队再打一年，但被杰克逊婉拒了。20年后，乔丹才在纪录片的采访中获悉真相，飞人带着一脸震惊和苦笑评价道：“为什么管理层不在赛季初就这样表态呢，我们本可以留下所有人……1998年的我甚至比过去更强，除了身体对抗，我还学会了运用精神的力量……急流勇退？不，我很生气，因为我们本可以赢得第七冠，我甚至没机会去拼一把，这让我无法接受。”
以胜利收场，以绝杀告别，以六个总冠军封神，过去人们都以为那是乔丹职业生涯的完美句号，现在才发现那也是充满失落与不甘的谢幕，这便是《最后之舞》的神结局：巨大的遗憾成就了它，最后一秒完成了颠覆，乔丹依然主宰了一场万众瞩目的“反转”，为一瓶老酒重新注入了魂魄。
也许，并没有什么完美结局，多的是身不由己：铿锵玫瑰梦碎1999，刘翔在雅典2004和北京2008跌落神坛，孙杨从泳池到法庭的转身……我们看到了一个个天才运动员如何被命运戏弄。希望有一天，他们的故事也可以被写实更写意的镜头重构，主角们大概不会像从前那般耀眼夺目，不会在孩子们的社交网络上霸屏太久，但他们依然会是一场不会磨灭的集体回忆，一种值得铭记的时代符号，更多人将得以从中窥见一个诗意又残酷的体育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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