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杯”后的澳门足球：重视青训 不走弯路
【编者按】
今年是澳门回归20周年。回归后，澳门经济快速增长、民生持续改善、社会稳定和谐，向全世界展示了具有澳门特色的“一国两制”成功实践。
澎湃新闻深入澳门细部，触摸20年间澳门各个领域的变化，解开“一国两制”成功实践的澳门密码。从澳门的实践经验来看，“一国两制”“完全行得通、办得到、得人心”。
澎湃新闻今天讲述澳门足球代表队前队员、教练谭又新与澳门足球的故事。
澳门运动场。 本文图除署名外均为澎湃新闻记者 汤琪 图
位于澳门氹仔奥林匹克大马路旁的澳门运动场，是这座陆地面积仅32平方公里的城市为数不多的综合型运动场所。12月10日刚刚开通的澳门首条轻轨在这里设站，列车徐徐经过。到今年年底，市民皆可免费乘坐。
这些天，澳门运动场的田径跑道和足球场区域已暂停对外开放，球场的草皮覆盖上了保护措施。在球场中心，一座舞台接近搭建完毕，运动场外墙上悬挂的巨幅海报提醒着往来的人们——12月20日下午，这里将举行一场包括刘德华、黎明、郑秀文等众多演艺明星在内的汇演，他们将同多名澳门优秀运动员一同进行表演，以此庆祝澳门特别行政区成立20周年。
20年前举办“回归杯”足球赛的澳门运动场正在迎接一场澳门回归20周年的庆祝活动。
20年前的12月23日傍晚，当澳门市民还沉浸在回归祖国的喜悦之情中，在尚未翻修的澳门运动场里，中国国家足球队与澳门联队进行了一场“回归杯”足球赛，激起澳门球迷的全部热情。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澳门本土再也没有进行过影响如此深远的足球赛。
当时，澳门方面邀请邓加、巴雷斯、克林斯曼三名国际球星与澳门本土球员合组澳门联队，以增加“回归杯”的热度和看点。这场足球赛因“回归”之名而具有了时代意义，对于21世纪前后一代的澳门足球人来说，随三名国际球星而来的，是外界对澳门足球前所未有的关注。
尽管在正式比赛中未能成为阵中主力出场，时任澳门足球代表队队员的谭又新仍对“回归杯”的印象颇为深刻，因为他全程参与了赛前训练，三名国际球星在与澳门球员的合练中展现了他们的职业素养和能力。与之而来的，还有赞助商为整个澳门联队准备的球衣和装备，这是目前仍缺少职业联赛的澳门足球历史上最为“职业化”的一次。
谭又新此后的人生与足球绑定在了一起，他称足球就像“女朋友”。从澳门代表队退役，到成为澳门各年龄层代表队的教练，再到现在为澳门一家足球俱乐部义务任教，谭又新在数次身分的转变中持续关注澳门足球和体育的发展。
球员时期的谭又新。 受访者供图
“业余队”的荣誉感
12月12日，谭又新结束电视台的工作时，已经是晚上7点45分。按照惯例，他即刻驱车前往澳门大学横琴校区，他目前执教的澳门甲组球会蒙地卡罗足球队的训练课将在晚上9点准时在澳门大学的足球场进行。
负责搬运训练器械和用水的球队工作人员当天外出有事，无法准时赶来球场，谭又新就把训练装备都放在自己车的后备箱，到球场后，他呼唤队员来帮忙搬运。
穿过一条连结澳门氹仔岛和珠海的海底隧道，就到了澳门大学横琴校区。这片由澳门代管的珠海土地除了见证“一国两制”框架下粤澳合作的标志性项目，更为澳门足球人又提供了一处符合比赛和训练标准的真草足球场。
一个标准足球场对澳门有限的土地面积来说，可谓奢侈品。
郑正扬，35岁，澳门足球代表队前队员，现为蒙地卡罗足球队队员。他告诉澎湃新闻，包括澳门大学横琴校区在内，目前澳门一共有4个真草足球场，对外开放且可用做比赛和训练的，只有3个。
蒙地卡罗足球队当天的训练只可使用整个球场的一半，另一半场地上，另一支球队正在训练。为了最大限度的利用球场和时间，谭又新往往会告知球员提前抵达，先在球场边换衣和热身，晚上9点一到，立刻投入到正式训练中。
12月12日晚，谭又新（中）在球会足球队中指导球员训练。
球场北面，横琴口岸的标志清晰可见，拔地而起的珠海高楼林立在球场外，口岸那边传来建筑工地的巨大轰鸣，与之交相呼应的，是谭又新在训练球员过程中频频响起的哨声和喊声。
由于正值澳门本土足球联赛的休赛期，谭又新花费在球会训练上的时间还没那么多，但球队一周基本会碰面三次，周四、周六进行一个小时的场地训练，周二进行体能训练。球员们都有着各自的本职的工作，有人在学校念书，有人在赌场工作，训练结束后还要去上班。
郑正扬的本职工作是体育教师，在澳门一家国际学校教课，同时帮助这所学校的中学足球队训练。在球会足球队训练前，他已经度过了一整天的工作，忙到没有时间吃晚饭。“我准备训练结束后再去吃，职业运动员是不可能这么晚还吃东西的。”他苦笑道。
这也是谭又新对澳门足球尚未职业化的忧心，在他看来，职业的球队，无论是地区代表队还是球会队，除了教练员、球员以外，还应配有一系列帮助球队建设和提高的工作人员，包括体能师、营养师等，但以目前澳门足球的发展现实来看，在训练时间都无法与其他地区职业球队相比的情况下，硬件和软件上的鸿沟一时更难以逾越。
不过，也正是因为尚未培植出职业化的土壤，鲜少有人会把踢球当作职业，更不靠踢球去争名夺利，从而使得澳门人踢球的想法更加单纯：为了荣誉。
郑正扬为澎湃新闻算了一笔账：他在澳门足球代表队踢球期间，赢一场球，澳门足球总会就奖励1000元（澳门元，下同），代表澳门队训练一次给100元，但球员们普遍有着月薪两三万元的本职工作；如果要到澳门以外地区打球，他还要花钱请人代替他上班。“在澳门队踢球，没有人是想着挣钱，而是为了一份澳门人的荣誉。”
前所未有的关注
谭又新认为，足球可谓是澳门的第一大众体育运动。
这从澳门中央图书馆馆藏的《澳门足球》一书中，可以体现。在这座图书馆检索澳门本土资料时，能够以一本数百页的书来纪录的专项体育运动并不多见，足球就是其中之一，其总编辑为澳门体育总会联合会副理事长赖百龄。
这本书纪录了澳门足球从1938年至2018年的发展历程。从1939年6月1日澳门足球总会成立开始，澳门足球渐渐形成有组织地发展，但在往后30多年的时间里，澳门足球总会的工作还仅限于组织本地球队每年的常规比赛或与邻近地区的友谊赛。
1976年至1999年的23年时光，是澳门足球运动的兴旺时期。由于澳门足球总会先后加入了亚洲足球联合会和国际足球联合会，澳门代表队可以参加亚洲和国际大型赛事。《澳门足球》中的一张老照片显示，1977年，中国国家足球队就曾与澳门代表队踢过比赛。
1999年“回归杯”足球赛宣传图。受访者供图
1999年，谭又新正在度过他大学生涯的最后一年，当时已经在电视台实习的他，加入了澳门足球代表队。这年12月20日，中国政府恢复对澳门行使主权。作为澳门回归的庆祝活动之一，这年12月23日晚6时，“回归杯”足球赛在澳门运动场举行，中国国家足球队对阵澳门联队。
当时的澳门联队由澳门足球代表队与邓加、巴雷斯、克林斯曼三名国际球星组成，此时澳门队的教练是该队历史上的第一位外教、日本人上田荣治。谭又新全程参与了澳门联队在正式比赛前的两三次训练，但最终碍于个人实力所限，未能争取成为阵中主力出赛。
不过，能与多位国际球星一同陪练、试训，他感到获益良多。“当时既兴奋又紧张，担心自己踢不好影响到球星。我们比赛的球衣和装备都得到知名体育品牌的赞助，这对于当时的澳门队来说非常难得，至今我仍保存着那件球衣，因为很有纪念价值。”谭又新告诉澎湃新闻，他认为这是澳门代表队历史上第一次如此接近职业球队的待遇，澳门足球借助“回归”之名在当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在这关注的目光中，还包括了此后执教国足的传奇教练米卢蒂诺维奇。据当时多家内地媒体报道，米卢在现场观看了国足与澳门联队的比赛，为此考察国足的表现。
郝海东、孙继海等知名球员最终未能出现在“回归杯”的名单中，但李玮锋、李铁、马明宇等球员的出战还是让国足在整体实力上要优于澳门联队，比分最终定格在4-0，国足轻松获胜。
《澳门足球》一书提及了当年邓加对国足的评价，巴西人赛后认为，中国队速度快，有希望可以成功于世界杯上扬名。“回归杯”后，新世纪来临，米卢接任国足主教练并率领球队成功晋级2002年韩日世界杯，成就国足历史上的一次巅峰。
“学生军”全国赛创佳绩
上田荣治在“回归杯”的赛后发布会上曾表示，澳门队球员确实是业余水准，但不认为是水准偏低，“回归杯”是开始，以后会继续进步。
作为当时澳门队的一员，谭又新对上田荣治的执教印象深刻，也是这位严格的教练日后提拔他走上执教之路。30岁左右，谭又新便从球员身分退役，考取教练执照后开始为澳门足球的未来尽心尽力。
“由于我是球员出生，从小到大一直从事自己喜欢的足球运动，退役后做教练也是为了把我学到的经验教给下一代，这是一种责任的担当。如何管理好一支球队，使他们进步，去挑战某些目标，也会有满足感。”谈及从球员到教练的转变，谭又新坦言，要付出很多，特别是在澳门。
随着澳门回归、赌权开放、旅游业的发展，澳门已成为全球经济增长最快的地区之一，也是人均GDP最高的地区之一，澳门人的薪资水平大幅提升，使得他们更有精力去开展体育运动，也有越来越多的家长愿意让孩子去参与运动，足球无疑在世界上都是参与度最高的运动之一。
然而，对于尚未职业化的澳门足球来说，很少有家长愿意让孩子走上职业足球运动员的道路，这条路在澳门本土走起来会非常困难。
即便如此，澳门足球界对青少年足球人才培养仍颇为重视。
2003年11月19日，澳门体育局主办的青少年足球学校开始进行招生，年龄范围在8至14岁之间，现有学员超过五百名。
谭又新2011年带领的澳门中学生足球队队员
2011年，谭又新带领澳门中学生足球代表队参加了在内蒙古包头市举行的全国中学生运动会，取得了全国第五名的成绩，这是港澳代表团参加该运动会队际项目有史以来的最佳名次。
2015年，谭又新获澳门足球总会委任，成为澳门足球代表队主教练。第二年，本地体坛最为轰动的消息便由他执教的这支球队创造。
2016年11月，澳门队出战在马来西亚举行的团结杯，该赛事由亚足联举办，旨在让多支未能挤身世界杯外围赛第二轮、实力较接近的球队进行比赛。澳门队一路过关斩将杀入决赛，虽最终惜败尼泊尔，与冠军擦肩而过，但也创下队史国际赛最佳成绩，彼时的国际足联排名连升12位，达到184位，也因此获得2019年亚洲杯外围赛替补参赛的资格。
如今回想起来，谭又新发现，现在澳门队阵中的多名主力队员都是从2011年的那批中学生队伍中成长起来的。比如，在香港超级职业联赛踢球的前锋梁嘉恒，他是澳门目前唯一的职业球员，另一位是近日刚刚前往泰国足球超级联赛春武里俱乐部试训的守门员何文辉。
郑正扬（左）和谭又新。 受访者供图
走出澳门找机会
《澳门足球》一书认为，1999年12月20日“回归杯”以来，澳门足球运动经历了巨大变化，澳门足球的青训发展形势喜人，成绩有目共睹。另外，澳门足球总会每年成功举办“澳门足球先生选举”，对澳门年轻一代更加热爱足球运动起到积极的影响。
“学生军”在全国比赛上取得的历史佳绩，也让谭又新、郑正扬等众多澳门本土足球人士了解到，如果澳门的球员能够在青少年时期就得到职业足球俱乐部的青睐，能够在职业足球青训体系下成长，澳门足球的整体实力将会有所提升。
而如何获得这份青睐，从目前澳门足球的竞争力来看，亟需相应政策的倾斜。“特别是内地、香港这样有职业联赛的地区，愿意给澳门青少年一些优惠政策。”谭又新说。
2018年1月24日，中国足协发布《关于港澳特区和台湾地区球员参加2018年职业联赛有关规定》的通知，规定明确，每个中超、中甲俱乐部可以同时注册、报名不超过1名港澳台球员，且该球员不能为守门员，引入该球员时，占据内援转入名额。2019赛季继续执行这一政策。
这意味着，包括澳门在内的港澳台地区球员以内援身份参与中国足球职业联赛的政策大门已经叩开，但目前的这扇大门，也仅限于对职业联赛开启。
“中超、中甲的球队为什么会花钱请一名实力不济的澳门球员呢？”谭又新对澎湃新闻坦言，澳门球员直接进入到内地顶级联赛队伍是很难实现的，对于没有经历过职业足球青训的澳门业余球员来说，即使有当作内援的政策，也难在足球水平上与内地球员相提并论。
近年来，澳门足球总会有意拓展与内地足球运动部门的紧密合作和交流联系，为澳门奔入潜质优厚的青少年足球运动员搭建向内地专业或职业化发展的平台。
据《新快报》报道，2016年5月中旬，中超广州富力俱乐部相关负责人就曾特地走访澳门，就广州足球与澳门足球交流事宜拜访澳门足球总会领导。
在发展规划方面，双方找到了很多共同方向，澳门足球总会与富力俱乐部都希望通过足球来增进了解，共同促进两地的足球发展。澳门足球总会盼望与富力共建一个热爱足球的平台给小球员们，并希望有机会能与职业足球俱乐部展开合作，从根本改善澳门足球的发展之路。
郑正扬告诉澎湃新闻，澳门目前有两名小朋友正在内地职业俱乐部的足球学校交流学习，但他们要想代表该俱乐部参加内地青少年足球比赛，仍有相关的规定需要去协调改进。
而在政策明晰以前，谭又新还只能通过个人的社会关系帮助有实力的澳门足球青年运动员去探索自己的职业道路，上述澳门队守门员何文辉的赴泰训练之旅，就是谭又新托朋友找关系才得以实现的。
12月13日晚，谭又新、郑正扬和其他几位共同热爱足球运动的朋友为何文辉办了场“欢送会”。相较内地的职业球员，二十六岁的何文辉已经不算年轻，如果在泰国职业联赛找不到机会，他将回到澳门一家甲组球会继续他的足球人生，这家球会刚刚拿下澳门联赛冠军，至少在本土，未来还可期。
至少，澳门足球人已经形成发展的共识：对外向更高级别职业联赛寻找机会，对内做好青少年培训。即使步伐慢一些，也绝不走弯路。(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新闻推荐
12月17日，中国队球员王霜（前）和中国台北队球员潘彦昕在比赛中拼抢。新华社记者张可任摄凭借着队长吴海燕的头球破门，中国女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