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写 | CBA选秀来了草根球员 这是飞蛾扑火的青春故事
7月29日，北大球员王少杰（右）从CBA公司董事长姚明手中接过“状元及第”的横幅。新华社 图
从某种程度上，CBA选秀训练营和《创造101》这样的成长类综艺节目有着极为相似的特质：
将一群原本不那么专业的年轻人聚在一起，进行高强度辅导和训练，然后内部选拔和淘汰，最后选出最求潜力的新人，进入真正的职业领域。
然而，CBA选秀大会终究不是那个为流量而生的“成团总决赛”，像杨超越这样从“草根”华丽变身成职业明星的剧本，在竞技体育舞台上，暂时还没有演绎的舞台。
7月29日，在接近一个小时的选秀大会上，姚明一次次往返于幕后和台前，重复着拆信封、念名字、递帽子和合影的机械化流程，但草根球员们无一被选中。
周锐、唐日辉、张子昊、李欣宇以及曹芳，他们成了中国篮球历史上第一批站在选秀大会上冲击职业赛场的“草根”球员，虽然最后的结果如飞蛾扑火，但他们借着为期一周的训练营，留下了中国篮球“草根”们的一种执着和热爱。
曹芳参加了选秀。
“你们赶上好时候了”
“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生命的广阔不经历磨难怎能感受到……”GALA乐队这首《追梦赤子心》自从成为2013年“快男”主题曲后，便循环播放在各种选秀场合，2019年CBA选秀训练营的开幕仪式也没能免俗。
第三次参加CBA选秀的曹芳，走进球场时并没有太多表情和动作，但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很快就已经对准了他。
再次走上这熟悉的训练营，曹芳虽然带着“大学生球员”的标签，却早已远离CUBA赛场多年，他如今更像是街头球员的代表。他在自己微博名称的前面特地加注的“CL”，就代表着曾经吴悠创办的老牌街球队。
“你们赶上好时候了！”当作为主持人的霍楠教练在开营仪式上喊出这句话时，曹芳、唐日辉、周锐和张子昊就坐在同一排，而后三位则是经过“官方认定”的“草根”球员。
在训练营的现场要区分出草根和职业球员并不困难，因为他们的外形更加“自由”——或是脏辫，或是爆炸头，身上也可以文着自己喜欢的图案和文字。
这种“自由”还表现在他们进入训练营的流程上，他们不需要哪支球队盖章放行，也不需要大学体育部门的相关证明，只要在个人签字的方框内署上自己的名字，通过审核后便获得了冲击CBA赛场的资格。
开营仪式的座位其实是球员随意选择的，几位草根球员恰好默契地坐在了一起，中间夹着一位来自北京工业大学的孟博龙。这种“混搭”也算合理，因为孟博龙是曹芳的师弟，同时也是唐日辉和周锐在一档篮球真人秀中的队友。
“第一次有“草根”加入到选秀大会上。现在很多采访和拍摄，还是感觉比较累一些。”31岁的周锐说，“我不指望有球队能选我，我只是想好好表现自己。”
“虽然我们是草根，但我们热爱篮球的心却不输职业。”周锐在身高臂展测量环节时，很自然地成为了摄影机的关注对象，于是，他对着镜头说出了这番话。
唐日辉。
属于他们的比赛，“草根”没把握住
开营仪式后的第二天，“草根”们迎来了属于他们的高光时刻——1V1单挑对抗赛。这是今天选秀训练营里新增的项目，在不少球迷看来，这是给“草根”展示个人实力最好的机会。
“我看了下名单，感觉不管是高的还是壮的，我就怕碰到张梓祎，其他我感觉还挺自信的。”不满24岁的唐日辉顾不得擦汗，而是任凭汗珠从脸颊滑落。
唐日辉在1v1对抗赛中一路闯进了八强，成了“草根”里的独苗。但遗憾的是，他在“八进四”的对手就是最不想遇到的张梓祎。25岁的张梓祎身高188cm，比唐日辉高出5cm，臂展也比唐日辉多出5cm，体重更是多了6kg。
身体素质和个人能力上的全面压制，让唐日辉在那场比赛里以2比6失利。不过，对于唐日辉来说，这并不算是无法接受的结果，毕竟张梓祎是“路人王”北京站的七冠王。
而在战胜唐日辉之后，他仅仅多用了半个小时，就捧起了CBA选秀训练营里1v1对抗赛的冠军奖杯。
“1v1这个环节设定得非常好，除了考察进攻还要看防守。先看你有没有一些不好的防守习惯，再看你防守是不是够积极。”霍楠在赛后对澎湃新闻记者指出了设立这种单挑环节的初衷，“另外一点就是考察球员有没有好胜心，尤其是达到体能临界点能不能坚持，这是非常重要的。”
其实四名“草根”球员在最初都选择了参赛。而比赛开始前，周锐和唐日辉在场边做着一对一攻防演练，其余球员则只是零散地在其他场地投篮热身。周锐是一位“单挑”好手，他和吴悠斗牛的视频仍在网上流传，而唐日辉则是“路人王”的常客。
只不过，他们没有把握住机会。周锐在首轮就以2比5不敌留学生球员余达燊；张子昊也在遇到今年选秀的第八顺位球员吴永盛后遭遇“一轮游”；李欣宇虽然在首轮险胜亚力坤，但很快便输给了来自NBL河北翔蓝的杨大鹏。
只有唐日辉坚持到了第三轮，分别淘汰了北京工业职业技术学院的常宇飞和北京邮电大学的孙晓轩。
周锐。
“我们只是来学习的”
回看这总共5天的训练营，除了唐日辉在1v1对抗赛中杀入八强，“草根”们在团队训练中几乎找不到太多的记忆点。
训练表现未能匹配上超高的关注度，自然让这几位“草根”在社交网络上遭遇了质疑和非议。“蹭热点”的评价一度成为主流观点，在训练营期间，也围绕在他们身边。
或许是已经经历过真人秀节目的磨砺，周锐面对这样的非议非常平静，“说实话我来之前是不抱任何希望的，因为我现在的年纪（大了），我过来就是为了体验这个训练，然后找到任何可以提高我的机会。”
“每个摸过篮球的孩子都有一个打职业的梦。”24岁的张子昊同样不在乎结果，也不理会旁人的无解，“我觉得来这儿，首先要清楚的是，打球就是打球，我来就是打球来了。享受每一场比赛，然后做好自己就行。”
事实上，要说着几位“草根”加入选秀训练营是为了蹭CBA的热点，那可能真有点“冤枉”了他们。
数据不会骗人，微博中关于“2019CBA选秀大会”的话题阅读量差不多在560万左右，而今年申请参加选秀但最终因伤退出的杨政，光是“杨政SG”这一个话题的讨论量就超过415万。而在参加了训练营的几位“草根”中，周锐的微博粉丝数量达到95万，唐日辉的抖音号也拥有接近63万的粉丝……
“我们只是来学习的。”类似的话，就出现在唐日辉和张子昊的采访里。
一周的训练下来，他们也确实得到了很多学习和提高的机会。特别是周锐，他在输掉1v1对抗赛后，一个人拿着球到旁边的球场练习，一旁的吕晓明教练就走上前亲自指导进攻中的动作细节。
“平时没人会这样教你。”周锐反复强调这堂“小灶”令他非常受用，以至于当天晚上，周锐发微博再次感谢吕晓明。
吕晓明也和澎湃新闻记者聊起周锐时颇为感慨，“平时他们只是一个人玩球，很难有一套专业训练的东西，他们需要一个更专业的人去引导。”
选中球员与嘉宾在大会现场合影。新华社 图
选秀大会上“消失的身影”
对于大部分参加选秀训练营的球员来说，29号上午的选秀大会才是最重要的日子。但是在那个效果华丽的舞台下方，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当中，却难觅周锐和唐日辉的身影。
按照另外一位“草根”李欣宇的说法，周锐和唐日辉在27号上午便请假离开了训练营。
其实早在26日上午1v1比赛结束后，唐日辉就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行程。“后面两天的训练营我不一定能够完全参加，长沙还有一场非常重要的比赛我得回去参加一下。也许回去后还会赶回来，那就看教练怎么安排吧。”
唐日辉口中的“重要比赛”，可以从他在社交媒体上分享的状态中了解一二。
24号晚上，唐日辉发布了新状态：“7月27日下午城市争霸赛长沙站，乐运789运动街区，我在这里等你。”随后，曹芳在下面评论，“还是赚钱重要”。
而唐日辉的回复则是，“Life is a struggle（生命在于奋斗）”。
“本来我们自身也在做篮球有关的这种事情，包括场地的运营，篮球训练营、赛事运营这些都在做。”周锐也已经计划不论未来打不打球，他都一辈子不离开篮球，“所以其实不打球的时候，我们也会在做跟篮球有关的东西，我们也是篮球行业的相关从业者。”
曹芳则在经历了三次选秀之后，也彻底明白，他没有选择的权利，“顺其自然吧，确实身材和技术和职业队的后卫还有差距，现在就算失败了我还是可以回到我的生活中，而且我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
早在四年前CBA选秀元年开始，曹芳连续两年提交了报名表。那时的他冲劲慢慢，前往浙江广厦和东莞猎豹试训。但留下的除了“身体好单薄”的感叹，就是一段段训练的视频，至今还有不少“草根”会翻出这些视频，窥探着职业和“草根”之间的距离。
4年过去了，他也许依旧心有不甘。
当29日广东男篮总经理朱芳雨第二次举起弃权的牌子时，2019选秀大会就此落幕。主持人于嘉提议未被选中的选手上台与姚明、林书豪合影，场下许久没人起身，直到教练开始催促大家做出反应，曹芳才低了下头，起身走上台。
上台后的曹芳，把张梓祎往旁边拉了拉，站在了镜头左侧的地方。他一直在整理西服的扣子，从表情里看不出太多悲喜。走下舞台，曹芳、张子昊和李欣宇同身旁的朋友寒暄了几句，然后就消失在了正在离开会场的人群里。
这一次，媒体的长枪短炮没有跟着这些“草根”，而是聚向了那群带着俱乐部帽子的新人们。
职业体育，本来就是残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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