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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三角有个淀山湖 | 金泽镇帆船运动的平民之路

澎湃新闻 2019-01-17 11:15 大字

美帆之外,淀山湖四周还有十数家大大小小的帆船俱乐部,但发展却有些不对等。 澎湃新闻  张泽红  制图

距离上海市中心区60公里的淀山湖被誉为“东方日内瓦”,它是黄浦江的源头。

相比千岛湖、太湖,长久以来,淀山湖的知名度并不来自水本身,更多在于其周边的一众江南古镇,朱家角、周庄、金泽、练塘、千灯……自2003年中国公布首批历史文化名镇(村)至今,全国共有252个这样的古镇。它们曾在多年前吸引了大量游客,却也因千篇一律的业态而逐渐遇冷。

2018年,环淀山湖古镇群再次尝试联合申报世界文化遗产。江苏和浙江两省的六个古镇曾在2001年计划“打包申遗”,但最终未果。

“总体而言,现有的旅游产品相对滞后”,上海师范大学旅游学院院长高峻参与了淀山湖地区旅游规划。

“早年人们习惯的是景点观光,一次性的,“打卡”之后不会再想去第二次。但如今我们想要的是度假旅游,需要提供多次的可游性,这是一种渐进式的体验。”

近些年,体育旅游成了新的开发热点,相比传统的旅游景点,人们相信它能对游客产生更大的黏性。

淀山湖畔的金泽是目前唯一一个国家级帆船休闲运动特色小镇,这被认为与一个名为“美帆”的民间俱乐部分不开,他们用了十五年时间打开帆船这项“冷门”运动的市场。

淀山湖周边有很好的旅游开发基础,但这些单个的资源之间没能真正形成规模效应。澎湃新闻  张泽红  制图

千篇一律的旅游开发

靠水吃水不是个新鲜事,淀山湖畔的旅游开发陆续赶上了几次热潮。

第一轮是“红学热”。

早在1978年,上海市园林管理局就提出要建设一个“淀山湖风景区”,并在1980年代动工,改造地形、道路、驳岸等基建工程。

同一时期,北京为了拍摄电视剧《红楼梦》在西城区建起了一座大观园,建造之初邀请了多位红学家参与研发和建议。1987年电视剧播出后,“红学热”引来了大批参观者。

正在修建园林的“淀山湖风景区”有了思路,建起了仿古的上海版“大观园”,北京大观园还调拨了两尊石狮子。1991年,这里干脆更名为“上海大观园”,占地1500亩。

1999年的上海大观园太虚幻境大门。 视觉中国 图1996年,上海大观园东侧又兴建了一座民族文化村,将中国各个少数民族的村寨一一罗列其中,傣家主楼、白塔、“女儿国”摩梭人、彝族火把节、苗家吊脚楼、侗族鼓楼的飞檐斗拱……当年大众旅游初兴,一种常见的开发思路是将各地奇景搬到人们眼前,收取门票。类似的还有1994年深圳华侨城开发的“世界之窗”,等比例复制了一众地标建筑,埃及金字塔、巴黎凯旋门、印度泰姬陵和意大利比萨斜塔。

但随着出境旅游越来越普遍,人们能亲历现场时,这些仿古楼和假地标很快没了吸引力。

高峻曾研究淀山湖周边的众多古镇:“这里有最丰富的江南古镇集群,但你去看看古镇上在卖的东西,就知道开发有多千篇一律了。云片糕、猪蹄膀、青豆,那可能是我们那些走过食物匮乏年代的人才会吃的东西。一大盘猪蹄膀,有苍蝇乱飞,上面吊着个小电扇,谁会有吃的欲望?”

开发上“各自为政”,业态趋同都造成了旅游产品的滞后,“淀山湖周边有很好的基础,但这些单个的资源之间没能真正形成规模效应。”

“吃螃蟹”的人

美帆游艇俱乐部的创办人时立宪是个老上海人,他在1980年代末去了香港,又在1990年代回到内地,开办建材工厂。他没能赶上前两轮开发热潮,等到2002年他住进大观园旁的一处别墅时,“太虚幻境”和“怡红快绿”只剩下无人看管的植物,民族文化村也逐渐荒废。“一些珍贵树种因为无人看管还活得不错,但岸线是乱糟糟的,垃圾成堆。”

有人邀请时立宪参与一处湖畔别墅的策划,他却没了思路。巧合之下,他通过一个青岛的船商朋友认识了前奥委会主席雅克·罗格。

“罗格告诉我,当欧洲人在讨论一个国际化大都市的时候,看的并不是那里有多少高楼大厦,或是高速公路,他们更看重的是人们休闲的时候做什么。当时中国人可能还是打麻将比较多,但欧洲人更时兴户外运动。那以滨水城市为例,数一数桅杆数量就知道了。”

罗格成了时立宪和帆船的“牵线人”,见面后不久,时立宪从青岛买回了两艘帆船,带回了淀山湖,租下荒废的民族文化村,办起了美帆游艇俱乐部。

尽管中国古代有帆船造艺,现代帆船运动却无疑是个舶来品,最早它只出现在青岛等沿海旅游城市。

2004年时立宪在注册公司时,上海工商局甚至没有帆船俱乐部的先例,只能借用“游艇俱乐部”的名称,沿用至今。

美帆的游艇大多是救生用的工作艇,剩下的全是帆船。这和当时绝大多数的游艇俱乐部不同,2004年,游艇和高尔夫一样,属于“富人的运动”。

“它们面向富商,私人会所性质,一艘船几百万,加上会员泊位、油费,养船更昂贵。对大部分老百姓而言,没人会觉得它和自己有什么关联。”

时立宪看准的是另一条路。第一批原始会员只有两百多人,大多来自跨国公司驻上海的外籍高管,只有两三个人是华人,早年的会员费用是2600元。

以这批原始会员为起点,美帆注重吸纳家庭会员。如今,它拥有3000户家庭会员,一张卡的年费是8000人民币,一年之内,一个家庭成员可以无限次使用。

体育旅游成为度假游的新热点。近些年,体育健身成了一门显学,体育产业改革降低了门槛,鼓励更多小型“玩家”入场。“体育+旅游”也成了开发热点。根据国家旅游局的估算,到2020年,中国体育旅游总人数将达到10亿人次,占旅游总人数的15%,体育旅游总消费规模将有望突破一万亿。

而上海对于健身休闲的需求同样在不断上涨。2016年,上海体育产业总产出为1045.87亿元,占当年全市GDP比重的1.5%,其中,体育健身休闲活动总产出为45.66亿元,比上一年度增长了30.27亿元。

旅游产品也要讲故事

淀山湖畔的帆船泊位。如今,环淀山湖区是长三角一体化的先行区,体育赛事成了跨区域协同开发的试验田。2018年11月,一场水上马拉松公开赛举办,从昆山淀山湖富力湾出发,到达上海市水上运动中心后折返淀山湖镇,主办方包括昆山市体育局、朱家角镇政府、淀山湖镇政府。赛事承办上,美帆这样的民营企业也有了自主性。

连续两年,美帆都承办了“上海杯”诺卡拉帆船赛,2017年是在黄浦江,2018年转战滴水湖,时立宪称2019年,他们想将“上海杯”带到美帆的大本营淀山湖。赛段选择在黄浦江公平码头至扬子江码头,连续两天封江三小时,两岸的外滩建筑群和陆家嘴摩天楼之间,帆船取代霓虹广告灯牌,成了新的城市风景。

“上海杯”是帆船这项运动的一次大众亮相。由一个私营俱乐部承办国际赛事,这在2014年前没有先例。2014年末,国务院发布了《关于加快发展体育产业、促进体育消费的若干意见》,允许企业甚至个人承办体育赛事。

2017年的“上海杯”,赛段在黄浦江公平路码头至扬子江码头。比赛之外,美帆还“附赠了”一则历史故事。1873年11月,为了纪念上海开埠三十周年,上海就在黄浦江上举办了“上海杯”国际帆船赛,出发点同样在扬子江码头。当年的“上海杯”举办了多届,英国人连续三年拿下了冠军,奖杯也被带回了英国,收藏在威尔士卡迪夫俱乐部(Cardiff Bay Yacht Club)。

最早是美帆的一个英国会员提到这段过往,经过考证,美帆最终在徐家汇藏书楼找到了佐证。挖掘文化或许也能为帆船普及开发新的思路。

新市场的开拓者都期待能转变消费观念,“原本觉得听都没听过,后来一千块的浆板可以买得起,能搭在私家车的顶上,极限爱好者让它变得很酷,再到未来,或许上海能有更多水域向公众开放,让人们能带着浆板下水运动。”

靠水真的吃得了水?

淀山湖跨了上海、江苏和浙江三地的行政范围,美帆之外,四周有十数家大大小小的帆船俱乐部。发展却有些不对等。

淀山湖是上海的二级水源保护地,在规划中对商户提出了诸多限制,环保部门对于开发项目有一票否决权。

“近些年,放开了赛事的承办权,我们可以利用水域举办活动,但硬件设施仍然受限。”目前,美帆有两百多艘船,内部只有二十多个泊位,时立宪曾多次表示,有限的泊位数量限制了俱乐部的规模。

而在江苏,淀山湖地处下游,开发准入门槛相对较低。尽管2010年,青浦和江苏昆山、吴江共同编制了《环淀山湖地区概念规划》,但在具体操作中,这份规划只是个“半成品”,并不真正具有效力。

时立宪称,他希望有一天,金泽能成为奥克兰皇后小镇。时立宪有些羡慕邻省同行的条件,“他们拥有的码头数量可以达到上百个,硬件条件和上海不是一个等量级。”早年罗格和他带来的帆船专家曾为时立宪算过一笔账,根据他们的测算,淀山湖的总容量能达到5000个帆船泊位,能容纳100至150万人在此休闲。

“但江苏也缺一些东西,相比上海,他们缺的是从事帆船运动的人口和消费氛围,以及在赛事活动承办时,多个部门的合作。早年一刀切是有道理的,防止那些污染不受控制的企业一哄而上,如今,或许到了改变的时候。”

目前,美帆所在地金泽已被列入国家唯一一个帆船运动休闲特色小镇。今年8月发布的“上海体育30条”中,第29条还特别列出了土地利用性质,为营利性体育事业使用体育用地进一步提供了便利。

对于未来,时立宪相对乐观。除了赛事,他们还在琢磨岸上的配套设施开发,尚待时间检验。

(文中未标明出处图片均由上海美帆游艇俱乐部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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