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在法兰克福
□商子雍
俄罗斯世界杯激战正酣，作为资深球迷，看球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不过，这以前的巴西世界杯、南非世界杯、德国世界杯、日韩世界杯，我都承担着给报纸写专栏的任务，一场不拉地看比赛，一天不停地写文章，紧张得一塌糊涂，乐趣，自然也就少了许多。今年不然，写文章的任务虽然也有一点儿，但比起过去那种一天一篇、甚至两三篇的艰苦劳作来，可就真是小菜一碟了。轻松愉快地看球，在电视屏幕上，和担任央视俄罗斯世界杯解说嘉宾的前国脚杨晨不期而遇，于是，立马想起20年前，在德国的另一次不期而遇；当然，是与足球、也与杨晨有关。
那是1998年5月下旬，我们在奥地利的萨尔茨堡参加了一个中外文化交流活动以后，来到德国的法兰克福。法国世界杯开幕在即，在维也纳、在萨尔茨堡、在慕尼黑、在汉堡、在多特蒙德，一路上，世界杯的招贴画、世界杯的吉祥物、有世界杯标志的小商品，扑面而来，让人目不暇接；打开电视机，天天都有与足球与世界杯相关的消息；与外国朋友交流，也会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足球、说到了世界杯。坊间有言：足球乃世界第一运动，来到即将燃起世界杯“战火”、处处都沸腾着足球热的欧洲，我忍不住要叹一声：此言不虚矣！
与杨晨、当然也与足球有关的那次不期而遇，发生在法兰克福。那一天，我们一行徒步逛街，有人提议，要去当地那个赫赫有名的罗马广场看看，因为，这个广场位于法兰克福老城中心，西侧是市政厅，东面200米处，就是该市的发源地法兰克福大教堂。历史上，集市和商品交易会，以及政治性集会和法庭审判，都在这个五角形的广场举行——这一切，足以让人凭吊历史、慨叹古今。5月的法兰克福，气候还相当凉爽，何况此时已临近傍晚。我们信步而行，当走近罗马广场时，忽然见到有不少警察出没，一个个人高马大、装备齐全；在我们去过的其他欧洲城市里，可从没见过这种阵势啊（后来，在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和一次规模不大的游行相遇，才又一次见到了维持秩序的警察）。等到步入广场，放眼望去，投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喝空的啤酒罐、饮料罐几乎铺满了广场的整个地面（欧洲的城市广场，普遍不大），广场一侧为电视直播临时搭起的一个高台旁，几位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正在收拾机器，而广场四周商店门前的露天啤酒摊上，满登登地挤着身穿运动服的男女青年，一边喝酒、一边高歌狂喊，让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大开眼界、大感震撼。原来，就在前一天，法兰克福足球队获得了德国乙级联赛的冠军，下个赛季又可以参加德国的甲级联赛了，球迷在市政厅广场集会庆祝，连市长也来参加。我慨叹曰：一个城市的足球队升入甲级联赛，便如此兴师动众地庆祝，德国人爱足球这般狂热，也难怪他们的国家队总是高居世界一流了。但遗憾的是，在这一年法国世界杯的四分之一决赛时，德国以0比3输给了克罗地亚，不过，最终名列第7的成绩，也仍然可以算是世界一流吧！
这一天，在法兰克福的罗马广场，我还听到了一个可以让中国球迷稍稍高兴一下的消息：在北京国安队踢球的杨晨，已经与法兰克福队正式签约，下个赛季就可以在德甲联赛的绿茵场上纵横驰骋了。我对身边的朋友说：不容易啊，中国足球总算冲出了亚洲，只可惜冲出去的仅仅是一个球员，不是一支球队！
一晃20年过去了。2017年4月，我又一次来到法兰克福，专程去了罗马广场。那一天，广场上稀稀拉拉没几个人，但阳光灿烂，空气清新，安坐于一张长椅之上，当然会想起足球、想起杨晨。
1998年，命运之神眷顾了杨晨，使他成为第一个亮相欧洲五大联赛的中国球员，并且顺理成章地成为第一个在五大联赛进球的中国球员。杨晨在德甲好像踢了3个赛季，进球达到两位数，其中有几个是决定球队命运的关键进球。直到现在，杨晨也是中国球员效力五大联赛的一个高度标杆，一直被追赶，从未被超越。
有这样一种说法我们耳熟能详：命运从来都是格外青睐那种有能力成为幸运儿的强者；杨晨，应该也是如此吧！在中国这个足球运动水平长期低下的国度，杨晨的出现，可谓绿茵场上一抹少见的亮色——不仅仅是他的球技、他的战绩，更有他平实、低调的人生姿态。2002年世界杯小组赛对阵土耳其，上半场第27分钟郝海东在布伦特和哈坎围堵下果断起脚传中，杨晨抢到点，接球后一脚垫射，结果球击中门柱，杨晨与创造历史失之毫厘。2013年回忆起这段经历，杨晨从容言道：“有人说球进了，我可以载入史册，但我想可能这就是人生，是遗憾，也是美好回忆。”善哉斯言，智者杨晨！
2018年6月，中国男子足球队一如既往地没有资格前往俄罗斯参加世界杯决赛，但杨晨，却去了莫斯科，只不过，他的身份不是现役球员，而是央视现场直播的解说嘉宾。面对着电视荧屏上侃侃而谈的他，忽然想起曾两次去过的法兰克福、想起与杨晨有关的诸多绿茵往事，禁不住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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