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无限乡愁的旋律

北海日报 2019-10-21 11:01 大字

音乐有治疗效果,有时候甚至胜过某些药物。这也是我听到德沃夏克《自新大陆》第二乐章极慢板时的瞬间感受。身在异乡,想家的时候,我只能打一通电话或是长久地望着家人的照片,那些流逝的时光就又重新追上了额头,皱纹里的往事温暖着我远游的心。对于初次踏上美洲新大陆的德沃夏克来说,跳跃着阳光的泉水,在风中弹奏的齐特琴,在麦田里打滚的小男孩,是不是就像一个个邀请,一次又一次抵达,却又无法抵达呢?

“山青青,水茫茫,微风吹细浪……”这是小学音乐教科书上曾经出现过的一段歌词,年轻的音乐老师把一个个清丽柔婉的汉字填入黑板上那段早已写好的五线谱中,一支地道的中国式思乡曲就诞生了。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那首歌就是以《自新大陆》交响曲中的一段充满无限乡愁的旋律改编成的。当英国管独奏出那段充满奇异美感和情趣的慢板主题时,我瞬间就爱上了这首曲子,也爱上了这个波希米亚的德沃夏克,这个在四海为家中恬淡自安又天真温婉的德沃夏克。

当德沃夏克还是小男孩的时候,他就拉小提琴,听民间歌曲、舞曲和庆典音乐,偶尔也听吉卜赛音乐,把这种旋律和轻快的节奏吸收进他的波西米亚心灵之中。少年时,他放弃了继承父亲经营的旅店,离乡背井到布拉格著名的管风琴学校学习。他的初恋情人去世后,悲伤在他的创作中随处可见,然而即使是最悲伤的柔版,也只是淡淡的哀愁。同样是悼念,德沃夏克的温婉较之马勒的痛断肝肠更能打动人心,仿佛匆匆而去的那些年,又呼啸而归,所有的疼,都储存、积累在一枚针尖上。作为一个波西米亚人,德沃夏克身上有浓郁的吉卜赛人的达观与自由。他是一个自然的人,也是一个有节制的人,所以勃拉姆斯才对他青睐有加吧。

《自新大陆》是德沃夏克最著名的作品,大部分创作于纽约东17号大街327号,在爱荷华波西米亚人聚居的小镇斯皮尔维尔润色。如果你去到美国爱荷华州的斯皮尔维尔,就会看到村口画着一幅德沃夏克在河边创作的油画。画面上,他孤单地坐在河边一个满是年轮的树墩上遥望着远方,膝盖上放着曲谱,手里拿着笔,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和草地。这样的景象,和我读到的一位去过德沃夏克家乡的朋友对内拉霍奇夫斯自然景观的描写类似。奇怪的是,我对这些景色好像很熟悉似的,仿佛在他的音乐里都似曾见过。我良久地注视着这幅画,德沃夏克安静地坐在那里,他的脸静止不动,而且越缩越小,被定格的只有那片郁郁的树林和茵茵的草地。他在遥望什么?是画面以外的那个春天?是春天后面那一幢红色屋顶白色围墙的二层小楼?还是屋子后面越来越清晰起来的布拉格?另一幅画面出现了,音乐在这里找到了一个更深的焦点,把从未间断的季节越缩越短,短得让人触手可及,像一个记忆。

据说《自新大陆》交响曲的灵感来自于美国诗人朗费罗的长诗《海华沙之歌》,交响曲的第三乐章就是从“海华沙婚宴”中得到启发,并且加入了“黑人灵歌”的音乐元素。我想,没必要细究这是美国人的欢乐还是捷克人的欢乐,音乐在这里呈现出亮丽的色彩,不断变换着欢乐的面貌,因此听,变成不得不听。

听觉本身就是一种生活。一个片段一个细节:碟片,拿在手里,用细绒布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碟仓,弹出又弹回。一串音符由慢到快,沿着音箱上的孔洞流淌出来,哗啦啦,哗啦,啦。有风吹过,从山冈到草地。刚刚下过一阵细雨,草尖上透明的雨珠被甩了出去。坐下来吧,那欢乐的舞蹈,透过机器也看得见。到家了吗?炊烟的高度,空气里弥漫着家的味道,阳光的嗞嗞声。音乐里的鸟翅就这样翩翩地又飞过了一夜。多不平静的一夜,我一次次起身,在过去和现实的狭窄空地上,缓缓旋转。

1895年4月,德沃夏克不堪思乡之苦,离开了美国的新大陆,回到故乡布拉格,担任布拉格音乐学院院长一职。对德沃夏克来说,故乡波西米亚是永恒的,美利坚沸腾的生活也是永恒的,他在美国这块新大陆感受到的创造精神应和了他健康的流浪情怀,如同海顿或舒伯特。乡愁,在德沃夏克那里是精神意义上的,而非单纯的泥土,我们不必去到波西米亚就能同德沃夏克一起进入他为我们营造的世界性的乡愁。德沃夏克《自新大陆》的第二乐章是整部交响曲中最为有名的,经常被提出来单独演奏,也正因为有了这段旋律,这首交响曲才博得了全世界人民的由衷喜爱。

德沃夏克,一个冒着淡绿色炊烟的名字,它安静地沉睡着,就像在我的时间抽屉里,有着圆形、方形或是随便什么形状的记忆一样,星光灿烂的过去和顶礼膜拜的现在,如同命运般已等了我许多年。《自新大陆》,它带着离乡人的血脉和灵魂在天空中徐徐地飞翔,像一封信,地址一模一样,收信人的姓名却被偷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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