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蒿的女儿
□张风莉
在希腊神话中,伟大的英雄普罗米修斯,为了解救处在黑暗中饥寒交迫的人类,勇敢地窃取了太阳神阿波罗的火种,为人间带来了光明。
众神之神宙斯不允许他这样做,他将普罗米修斯用铁链缚在高加索的高山上,还派了一只鹰每天去啄食他的心脏。心脏白天被啄完,夜晚又长出来,这样,他就会受着痛苦的折磨,无穷无尽。
但是普罗米修斯永不屈服,他相信:窃取火种,为人类造福,这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今天,屠呦呦,一个普通的中国女性,和普罗米修斯一样,也在为人类寻求火种。
经过不懈的努力和研究,她终于找到了。
这就是青蒿素的发现。
青蒿素的发现,具有重要的医学意义。它有效控制了疟疾,大大降低了疟疾患者的发病率,挽救了全球特别是发展中国家数亿人的生命。
由于对医学发展和人类健康所作出的杰出贡献,2015年10月5日,屠呦呦获得了诺贝尔生理学和医学两项大奖。
她是迄今为止世界首位获得诺贝尔科学奖项的中国本土科学家,也是首位获得生理学和医学奖的华人科学家。
中国在自然科学领域诺贝尔奖项零的记录,被屠呦呦打破。
这一年,屠呦呦八十五岁。
她在耄耋之年,迎来了自己人生的高光时刻。
为了这一天,她付出了整整五十年。
突如其来的名利没有使屠呦呦止步不前。在获得诺贝尔奖的那一刻,屠呦呦就深知,虽然青蒿素对治疗疟疾非常有效,但过一段时间,疟原虫就会对青蒿素不可避免地产生耐药性。
所以,他们必须找到新的对策,否则之前所有的研究成果就会功亏一篑,人类就会重新陷入一场可怕的浩劫。
于是,她和她的团队,又开始了没日没夜的科研攻关。经过四年的反复试验,2019年6月17日,屠呦呦的团队再次向世界宣布:
青蒿素耐药性难题被攻克,青蒿素治疗红斑狼疮前景非常乐观!
全世界为之沸腾!
这是医学取得的胜利,这是人类取得的胜利,这更是中国精神和中国智慧所取得的胜利!
疟疾,是一种由蚊子传播且传染性很强的寄生虫疾病。患者发作时会全身发冷、发热、多汗,长时间发作可出现肝脾肿大和贫血症状,严重时会危及生命。
对疟疾的记载,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的《黄帝内经》。公元前三世纪前后,古罗马的文学作品中,也曾有对疟疾这种周期性疾病的描写。
古时候人们对疟疾束手无策,甚至认为这是神降临给人的灾难。清康熙皇帝曾传染过疟疾,后被传教士从西方带来的奎宁药物治好。
世界各国的医生都在为战胜疟疾而努力,但收效甚微。每年夏秋时节,疟疾在很多地方就开始了肆虐。
1967年,受国家的重托,屠呦呦和她的同事们成立了疟疾研究课题组,屠呦呦任组长。
经过无数次的试验,1971年10月,课题组发现,青蒿素提取物191号样品,对疟疾的抑制率达到了100%!
然而用青蒿素在猴子身上做试验时,却出现了毒副作用。为了验证它在人身上的效果,屠呦呦和她的两位同事,住进了医院,以身试药。
结果证明,青蒿素对人没有毒副作用,于是青蒿素正式走向了临床。
2011年,青蒿素被世界卫生组织推广到全世界,因其造价极为低廉,那些深陷疟疾长期困扰的人,从此获得了福音。
在实现青蒿素的抗虐之后,屠呦呦的课题组,又开始对战红斑狼疮,并且取得了令人欣喜的进展。
红斑狼疮是一种免疫系统的疾病,被称为“不死的癌症”。
目前世界上尚无可以广泛推广的特效药,达到对这种疾病的彻底治疗和控制。
屠呦呦团队发现,青蒿素是对付红斑狼疮的新型杀手。据前期的临床观察,青蒿素对盘状红斑狼疮、系统性红斑狼疮的治疗有效率已经分别超过了90%、80%。
虽然,青蒿素治疗红斑狼疮的药物,到上市还有相当的距离,但我们相信,有了屠呦呦和她的团队的奉献、坚持,这一天一定会到来的。
这是医学的希望,更是人类的希望。
是屠呦呦给了我们信心。
屠呦呦在一生中,只做制药这一件事,结果做到了极致。
或许,在有些人看来,屠呦呦的确没有惊天动地的理想,她从来没有刻意地想要成为一名科学家。
她只是专注于她的使命,研制药物,治病救人。如果能救得多一点,再多一点,就是她最大的成功和欣慰了。
所以,她对她的事业,全力以赴,心无旁骛。
最终,她斩获诺贝尔大奖,可谓实至名归。
2019年1月4日,英国广播公司发起了“20世纪最具标志性人物”的票选活动。屠呦呦与爱因斯坦、居里夫人、“计算机之父”图灵,并列出现在28位候选人的名单之上。
她是此次入选的科学家中唯一的亚洲面孔,也是科学领域唯一在世的候选人。
对于那些真正为人类做出杰出贡献的人,历史是不会忘记的。
在获诺奖之前,屠呦呦只是一个“三无”科研人员:无博士学历、无院士头衔、无海外留学背景。
但这妨碍她的科学研究了吗?它对屠呦呦在国民心中的形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吗?
没有。
这只能反衬出有些人的平庸,只能证明:多少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正如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写道:
“生活中真正的勇士,向来默默无闻,他们的一生,比起成名,更担心社会有没有进步,国家走得够不够远。”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就是屠呦呦的境界。
屠呦呦的名字,来自于《诗经·小雅》:“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苹,艾蒿,蒿草。父母希望屠呦呦就像原野上,那只悠闲地吃着蒿草的小鹿,宁静愉悦地度过一生。
多少年后,屠呦呦发现的青蒿素,就是从一种菊科植物黄花蒿中提取的。
这种惊人的巧合,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缘分,是否暗含了一种命运,是否证明:屠呦呦从天而降,她就是青蒿的女儿?
对这一点,屠呦呦或许并不知晓,她只是坚定不移地走在寻找青蒿之魂的路上。
出席诺贝尔奖的颁奖典礼,致答谢词时,屠呦呦说:
“终有一天,我将告别青蒿,告别亲人。如果那一天真的来到,我希望后人把我的骨灰撒在一片青蒿之间,让我以另一种方式,守望我终生热爱的土地。守望青蒿的浓绿,守望蓬勃发展的中国中医事业。”
这是屠呦呦的内心世界,也是她朴素的赤子情怀。
屠呦呦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她从不追名逐利,从不哗众取宠。
她怀着济世救人的理想,只愿以自己终生不懈的奋斗,为世间驱走病魔,为人类带来光明。
她是青蒿的女儿,她是中国当代的普罗米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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