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池清浅方储水
□王永清
以塞亚·柏林,英国哲学家和政治思想家。他活了88岁才十分不情愿地离开这个世界。有人曾问过他:“你为什么可以活得如此安详愉快?”柏林回答道:“我的愉快来自浅薄,人们不晓得我总是生活在表层。”这是个极富智慧的答案,这个“用嘴巴思考”的哲学家,总是生活在别人的精彩里,却活得如此从容!
我喜欢柏林俯下身子说这句话时的自得和狡黠。他的“生活在表层”可以理解为一种特殊的深刻,是“一览众山小”后的返璞归真,是历经风雨后的一种平淡祥和。
想起了“清浅”一词。“清”是心底无私,安之若素。“浅”是心无城府,素面朝天。为人处世,虽也讲究变通之道,但老于江湖者,手段多,屈伸之间自有韬略,旁人在佩服的同时,也会避而远之。性情中人,直来直去,敢一吐心言,也许得不到他人的敬佩,却能赢得敬爱。这是一种轻松的生活和愉悦的人生。
《红楼梦》里有个“笨笨的”丫环叫麝月,袭人生病,其他丫环都出去玩,只有麝月留下来悉心照顾宝玉。晴雯撞见宝玉为麝月篦头时冷嘲挤兑,她也不争不恼,只是笑笑。她懂事、宽容,守着自己丫头的身份,不奢望、不争宠、不多言。她活得清浅,也就多了一份快乐。最后结局也比其他丫环都好。
“有池清浅方储水。”现实生活中也有许多普通的“麝月”,他们安分守常,善心对人,真诚做事,平凡无心机,过着简单而庸常的日子,享受着简单的幸福。也许放在人堆里都找不见,但是不被期望反而活得更快乐。
鲁迅先生在《忆刘半农君》中这样写道:假如将韬略比作一间仓库罢,独秀先生的是外面竖一面大旗,大书道:‘内皆武器,来者小心!’但那门却开着的,里面有几支枪,几把刀,一目了然,用不着提防。相比之下,刘半农则是一个令人不觉其有“武库”的人……但他的浅,却如一条清溪,澄澈见底,纵有多少沉渣和腐草,也不掩其大体的清。所以鲁迅佩服独秀,却亲近半农。
南宋文学家陈亮在《类次文中子引》说:“汉高帝之宽简,而人纪赖以再立；魏武之机巧,而天地为之分裂者十数世。”鲁迅在评价《三国演义》时也曾说:“欲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状诸葛之多智而近妖”。曹操、刘备、诸葛亮都是玩权谋的高手,心机重、套路深,其结局都不是圆满。
人心复杂了,总会殚精竭虑地思前想后平衡得失。老是猜疑着、算计着,心一刻也放松不了,那也太累了。清浅做人,不营营苟苟,不尔虞我诈,也就减少了许多纷扰和纠缠,卸载掉了复杂的思想负担,自然活得豁达,过得舒心。其实,你简单了,这个世界就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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