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动物权益进行辩护 读《动物解放》（30周年纪念版）
《动物解放》（30周年纪念版）
（澳）彼得·辛格 著祖述宪 译
中信出版集团
◎赵青新
道格拉斯·亚当斯的科幻小说《宇宙尽头的餐馆》里有一处情节，早餐的鸡肉来自经过基因改造的“无脑”鸡，人类食用这种食物，不会感到残忍。这个未来假想折射了现代人对于动物权益的基本看法。
从亚里士多德到笛卡尔，西方的哲学传统长期认为：动物有感觉但缺乏理性，在自然等级体系中低人一等，因而是实现人类目的的恰当资源。此外，还有些不同观点。大卫·休谟把同情看作道德的基础，而且认为同情应该延伸至人以外的有感知能力的动物。阿瑟·叔本华也认为，道德生活要求对所有能够感受痛苦的生物表示同情，不过他同时认为，人类的发达智力增加了感受痛苦的能力，因此应该给予人类更多的道德关怀。达尔文的进化学说从科学角度粉碎了生而为人的优越感，指出人与动物在认知方面并不存在无法逾越的鸿沟。
近代科学的兴起与新的哲学思想的出现，带动了动物权益保护。早在19世纪，英格兰就掀起了反对把未经麻醉的动物用于科学研究的运动，推动了英国有关动物保护的立法改革。20世纪60、70年代，英、美等国的动物保护运动再掀高潮，并且与民权运动、环境保护等紧密结合，由此催生了影响日隆的认知生态学。1975年，澳大利亚道德哲学家彼得·辛格出版了《动物解放》，后来成为认知生态学的一部经典著作，也是20世纪动物保护运动的理论指导。辛格在作品里进行了大量有说服力的哲学推导，结合严峻的事实呈现了动物的生存困境。第一，他反对动物活体实验；第二，他反对工厂化饲养，提倡素食，反对杀生。这两项反对与作者的激进态度，引发全球长期热议。
“实验动物”被有意识地进行饲养，目的是用他们作为“模特”或者研究某些现象的替代之物。人们借助不同的方法改变动物的生物学特征，故意让动物患上各种疾病，或者改变它们的基因，为的是探究基因技术的进一步发展。动物实验的合理化，甚至借用法律形式对之加以规定，并不能在伦理学上使人们免于对其的争论。但是，鉴于动物实验对科技发展所起的重要作用，尤其是在医学领域，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为了批准产品和药品可以放弃动物实验。目前所能努力的，是尽量避免对实验动物的虐待、滥用和冷漠的工具化态度，草率地主张用替代方法来取代所有的动物实验并能维持同样水平，就当前而言是不可能的。而工厂化饲养涉及资本利益，是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经济逐利行为。一只肉鸡，从出生到送去屠宰，六个星期内就要长肥，它平时被关在狭小的笼子里，不见天日，鸡舍只靠人工光照、通风。为了节约成本，一个笼子里往往养了挤挤挨挨很多只鸡，为了避免鸡们互相啄斗，它们的上喙都被摘除了，有些鸡因为长时间无法动弹，脚趾就和铁丝网缠到了一起。拘禁不仅剥夺它们的自由，它们短暂的一生也因之永远都处于苦难之中。猪和牛们则往往要遭受阉割、烙印、电昏、母子分离和死亡的命运。辛格倡议，饲养的动物应当享受转身、梳毛、站立、卧倒和伸腿五项基本自由，很多人读完《动物解放》之后都成了动物保护积极分子，面对来自他们的压力，欧盟决定在2012年之前逐步淘汰层架式铁笼养鸡法，这一措施业已基本完成。
《动物解放》的作品理念建基在动物具有感知能力这一常识之上。假设人类可以让动物避免痛苦而处于无知觉状态，就像《宇宙尽头的餐馆》里的那种“无脑”鸡，那么，是否就避免了对该动物的伤害，可以心安理得吃了呢？我们剥夺它感受快乐、痛苦的机会，算不算是一种伤害呢？《宇宙尽头的餐馆》里还有一头想要被吃掉的猪，它的毕生心愿就是被人类愉快食用，那么，不吃它是不是就等于剥夺它的功能实现的机会呢？食用植物和低等动物真的就能像辛格说的既能保证营养又能摆脱伦理困境吗？在这一点上，《动物解放》算不上完善，甚至还有些问题，作品的可贵正在于，一旦开始思考动物权益的性质和动物可能会受伤害的方式，我们将不得不重新叩问自己的内心，追问何谓真正的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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