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枪·捉野味·偷青 —— 一个“70后”的童年故事

烟台晚报 2021-11-11 08:31 大字

张文泰

我们“70后”一代人的童年,没有玩具,没有图书,泥巴里爬、水里滚,小小的年纪就要劳作帮衬家庭,早早尝尽生活的苦与累。然而,如今想起却没留下多少痛苦的记忆,反而是那些纯真快乐的时光,深刻在生命里,至今念起依然温暖。

玩枪

在我还是一个刚脱下开裆裤不久的小屁孩儿时,就期盼能拥有一把玩具枪。

我的第一把玩具手枪是石膏做的。邻家哥哥心灵手巧,自己用石膏块刻了一把小手枪,用钢笔水染成黑色,惟妙惟肖,惹得我像一个跟屁虫似的跟在他身后乱转。他妈妈见状发了话,这哥哥好不情愿地把枪给了我。我如获至宝,白天黑夜在腰上别着,时不时掏出来,像电影《小兵张嘎》里的嘎子,拿出来炫耀几下,神气极了。

后来,我玩过各种枪,水枪、弹簧枪、钢丝枪、火柴枪,也学会了自己做各种玩具枪。

水枪是雨天玩的,说是枪,其实是用一节竹子做成的,带节处用针锥钻一细孔,找来一根筷子,一层层规则地缠上布条,再用细绳紧紧系好,做成活塞。下雨时,小伙伴们每人一支,一手持竹筒,一手推筷子,一股雨水直射对方,直到把一方打得落花流水。

夏天的雨三天两头下。我们老屋门外是老官道,旱天是路,雨天是河。记得有一年,雨一连下了好几天,满大街的水里都是鱼,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这下可乐坏了我们这些孩子,我们捉鱼、用水枪打仗,玩得不亦乐乎。

我们还玩过一阵子火柴枪。先找来一根废旧的自行车链条,一节节取下来,用8号铁丝做成枪型,链条一节节串联在一起,固定成枪管。枪管后端找一车辐条的铜帽砸在里面作为引火帽,用皮筋和钢丝做成撞针。找一根火柴插进引火帽,皮筋带动撞针,火柴头引爆产生推力,“砰”的一声,火柴棍射出老远,可击破纸糊的窗和天棚。有一次我惹恼了一个小伙伴,被这家伙一枪击中胸膛,隔着衣服都破了皮肤,想来后怕。

我父亲是一位优秀的钳工,当过兵,又驻过铁工厂。家里有一个小木箱,里面装满了锯、钳、锉、锍子等各种各样的钳工工具。我老妈极其善良随和,小伙伴都爱来我家玩耍,我家俨然是一个小型兵工厂。

最惊险的一次是我同桌干的,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新做了一把驳壳枪,像真家伙似的。先找一个用过的步枪弹壳烧红,丢在冷水中,“滋”的一声,热胀冷缩,弹壳的引信就掉了下来,把没有引信的弹壳砸入无缝钢管中,严丝合缝。再把做好的枪管用细铁丝一道一道缠在做好的木头枪把上,用弹力极强的马车内胎皮条做皮筋,门窗的风钩做撞针,把集市上买来的炮仗拆开,用里面的黑火药装进枪管,用一个一个废纸团塞紧。

弹壳引火帽处,找来几根优质的火柴,扒下火柴头上的药粉末儿放进引火帽,拉动皮筋带动撞针击发引火帽,引爆枪管中的火药。如枪管中装上钢珠或铁砂子,就是一把土造的猎枪。

一天,同桌拿着刚做好的枪来我家院子试枪。装好火药,高举起枪,连开两枪,没有动静。围观的小伙伴们正扫兴,这家伙又把枪高高举过头,枪管斜向天空,抠动扳机,“轰”的一声响,我们大呼:“成功了!成功了!”喊声未完,只见我同桌举枪的右手愣在空中,枪身不见了踪影,只有黑乎乎的手握着枪把子……正巧父亲收工回家,见了这惊险的一幕大呼:“太危险了,真是瞎胡闹!”父亲说幸好枪是松木做的,木质松软,枪管飞出去了,如果是硬木做的枪,就要出大事了。

我们村有一个机枪连,配有一挺转盘轻机枪,一转盘装50发子弹,根正苗红的徐大个子任机枪手,几个排长全是持苏式冲锋枪,其余民兵每人配一支步枪。我的一个小伙伴兄弟七八个,全是民兵,炕头上挂着好几支枪。我最爱去他家玩,趁他哥哥们不在家,偷偷摘下枪,扛在肩上在院子里走上几圈。当不了兵,摸摸真枪圆一下拿枪的梦,真是兴奋。

捉野味

我们的童年时代常常缺衣少粮,美丽富饶的田野,是我们取之不尽的宝藏。夏天捉知了、钓青蛙,秋来抓蚂蚱、蝈蝈,冬天套野兔,给我们寡淡无味的生活带来不尽的美味佳肴,至今想起仍然口舌生津。

秋来豆荚黄,山野有的是各种昆虫。大油蚂蚱绿油油的,又肥又大,大肚蝈蝈满肚籽。我们捉来蚂蚱、大肚子蝈蝈,拧掉头连带出肚肠等杂物丢掉,随手偷来几颗半熟不熟的黄豆,扒开豆荚,把黄豆塞进大油蚂蚱和蝈蝈的肚子里。在地堰背风处,找干草树枝支起火堆,把蚂蚱蝈蝈架在火上,一会儿工夫,就飘散出诱人的香味儿,火未燃尽,伙伴们就争先恐后从火堆中扒出金灿灿、香喷喷的蚂蚱和大肚子蝈蝈,大快朵颐了。

田野里的山珍美味多了去了。那时我们差不多人人都有一副弹弓,用弹弓打蝉、打青蛙、打家雀。那时我们不知道还要保护家雀,打下来用黄泥包成泥团,丢在火堆里烧着吃,味道香极了。

少年时的雨水多,河沟水潭纵横交错,雨过天晴,田野里蛙声一片。捉青蛙有许多办法,用鱼叉叉,用弹弓打,最简单的办法是用鱼钩钓。青蛙这家伙没心没肺,很容易中我们的圈套,成为我们的牙祭。

现在想起来心中总有歉意,觉得对不住那些憨态可掬的青蛙们。

偷青

“瓜果梨枣,谁见谁咬。”入秋,丰沃的田野,瓜果飘香。因为在家里经常吃不饱,什么时节吃什么,什么瓜果怎样吃,我们都心知肚明。

韭菜黄瓜两头鲜,薅一把鲜嫩的韭菜,按在嘴里满口绿。菜豆有些腥味不好生吃,但再偷几个细长的嫩茄子,从中间掰开,加上细长的嫩菜豆,则另有一番风味。黄瓜、西红柿也是我们的最爱。有一次,我和几个小伙伴顺着黄瓜架往里爬,专拣鲜嫩的,偷摘了人家好几根黄瓜。刚爬出地头,我就被看园的大爷逮了个正着,那几个伙伴像惊了枪的兔子,跑得不见踪影,而我也只是被批评几句。

那时候,大人们都吃不饱,发现孩子们因为饿偷吃点东西,都表现得比较宽容。

苹果,我们从青涩的红香蕉、花皮子开始偷吃,直偷到最后的青香蕉和印度青。拾草挖土鳖都要经过苹果园,我们总也经不住苹果的诱惑。天凉了苹果快摘完了,我们还会多偷一些储备起来,留着冬天吃。我们三五个小伙伴偷偷地摸进果园,用衣服兜着苹果,跑进沙旺树林,找一棵好记的洋槐树,在树下挖个沙坑,把苹果窖藏起来,做好记号,等冬天拾草时,挖出享用。

偷吃苹果,还是被人告密了。被惩罚在大街挖水沟,还被通报到学校。有几位胆小的伙伴因此退了学,也从此改变了人生命运。

村北的沙旺最适宜种花生。花生熟了,一片片的,大人们先是把花生拔出来,一垄垄地放在地里晒干。花生地大多一块块分布槐树林中,我们瞧着看山人不在,会偷一点儿烧着吃。

跑到树林深处,找背风向阳处挖一沙坑,架起火,花生连同花生蔓丢在火中烧,不多一会儿,花生就半生不熟了。这时我们不急着吃,而是用湿沙子把花生烘焙好。等一会儿草拾得差不多了,再扒开沙子,拣出烧熟了的花生,这时的花生,既有炒的味儿,又有煮的味儿,真是别有风味,手艺再高的厨子也做不出这道口味来。吃得我们满脸描画得像小丑,露出白白的小牙,带着快乐的笑。

这么多年过去,童年的生活仍历历在目,有时会在梦中重现,十分怀念那段已逝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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