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夫林·沃: 故园风雨后, 多病独登台
伊夫林·沃的小说《故园风雨后》(又译《旧地重游》)以第一人称自述的方式叙述了一段舒缓悠长、伤感怅惘的青春记忆。二战期间中年军官查尔斯·赖德发现驻扎的新营地竟然是魂牵梦绕的故地,于是触景生情,回忆起20年前在这里度过的美好时光。查尔斯在牛津大学结识了英俊的侯爵之子塞巴斯蒂安,经由塞巴斯蒂安的介绍进入布赖兹赫德庄园。塞的父亲与情妇常年生活在意大利。塞酗酒,让母亲失望,最后离家出走,塞的妹妹茱莉亚不顾母亲反对嫁给一个政客,婚姻不幸。塞的母亲病危之时,恳求查尔斯找回在外漂泊的儿子,查尔斯邂逅茱莉亚,二人坠入爱河。小说以查尔斯回忆完毕,回到现实结束。1981年,Granada电视台以每集100万英镑的天价拍摄了11集同名电视剧,该剧至今仍是英剧经典。
伊夫林·沃 (1903-1966)出身于书香门第,求学牛津。大学毕业后,求职受挫,爱情遭拒,尝试写小说、电影剧本都不成功,绝望中曾尝试自杀。一家出版社的编辑朋友约他写一部艺术家罗塞蒂的传记。沃写起来得心应手,因为他与罗塞蒂有诸多共同之处——酗酒、忧郁和失眠。沃讲述罗塞蒂的生活仿佛就是在讲述他自己:“1867年,他的忧郁和烦躁不安发展成了严重的失眠症,患了这种病症的人一般都想方设法尽可能多睡一会儿,努力维持自己逐渐衰弱的身体。罗塞蒂做不到,他既不能休息也不能工作,日子一天天在极度忧郁中度过,他的思想和谈话越来越多地集中在自杀的问题上。”沃的最后几年也是这样度过的,他的小女儿在感谢人们对父亲的哀悼时说:“如果你们亲眼目睹了他最后几年精神上的痛苦,知道他是怎样一天天艰难度日的话,就不会为他的离世感到悲痛了。”
伊夫林·沃被誉为“英语文学史上最具摧毁力和最有成果的讽刺小说家之一”,他以英式绅士的精致笔法向同胞们昭示大不列颠旧国民性在世界大战后的“衰落与瓦解”——二十年代新旧两辈英国人在精神和物质层面上因为匮乏而堕落,旧贵族的大批量破产催生出“除了年轻激情之外再无所有”的一群畸人。伊夫林·沃1928年创作的长篇处女作《衰落与瓦解》几乎就是此后四十年漫长创作生涯的主题。
伊夫林·沃用美丽的文笔竭力体现美好事物的短暂性:“我想在我幸福生活过的每一处地方埋一件宝贵的东西,等到我变得既老又丑又不幸的时候,我就可以回去把它挖出来,回忆往事。”《故园风雨后》的惆怅低回的旋律,让人联想起晏殊词中最为脍炙人口的篇章:
浣溪沙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上片绾合今昔,叠印时空,重在思昔;下片则巧借眼前景物,重在伤今。伤春惜时之意,感慨抒怀,清丽自然,又意蕴深沉。
好比蒋兆和在憔悴瘦削的自画像上题注“杜甫”二字,从此杜甫的个性形象深入人心一样,从出生、家庭、求学,到交友、恋爱、参军等,第一人称的《故园风雨后》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作者伊夫林·沃的自传,唯独没有充分展示自己晚年的身体与精神状态,而缺失的部分可以借助杜甫的“登高”来合理想象。
登高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花甲之后的伊夫林·沃健康状态糟糕,饱受肥胖症、支气管炎和耳聋的困扰。根据伊夫林·沃本人的传记作者马丁·斯坦纳德的说法,晚年的作家先生看起来就像个“疲惫的醉鬼”。从1940年拍摄的黑白半身照片来看,三十多岁的伊夫林·沃已经开始了“衰落与瓦解”——肥胖、微秃、眼窝凹陷,与21岁全身正装嘴角斜叼烟斗的英气逼人造型形成鲜明对比。
沃长期大量饮酒和使用安眠药,时有幻觉和失忆症状。1954年1月,他乘船到南方疗养,结果幻觉使他精神失常,不得不中断行程,乘飞机回到伦敦。他以这段经历为素材写了小说《吉尔伯特·平福德的受难》(1957)。“平福德一家是罗马天主教徒。平福德先生睡眠不好,过去25年中一直使用各种不同的镇静剂,最近几年使用一种含氯的溴化钾合剂。”——实际上是沃本人的一幅肖像。
1965年6月7日,在一封写给友人的信笺中,伊夫林·沃说自己“缺牙少齿,耳聋,罹患忧郁症,打不了字,吃不下饭,脑袋昏沉,身体懒散”,简直“生不如死”。十个月后,复活节当天,六十二岁的伊夫林·沃死于心力衰竭。
凌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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