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至暗时代的逆行者
14世纪到17世纪,鼠疫多次肆虐欧洲,欧洲总人口锐减三分之一。灾难降临,人们纷纷逃出城镇,医生这个特殊群体“逆行”走入疫区。但那个时代能拿得出手的“最好”医疗手段,不是沐浴就是放血,医生的死亡率也比常人高,但他们的无数代“弟子们”坚持前行,从医学至暗时代一路走了出来,迎来了现代医学的曙光。
1347年,被称为黑死病的鼠疫大瘟疫横扫欧洲。无论城市还是农村,瞬间成了人间炼狱,有些人走在大街上突然就无意识倒下咽气。所有黑死病人的家庭门口都被用黑墨水写上标注,提醒人们不要靠近。但是最后连写注记的人都死了。
大象公会刊发熙禾的文章说,当时面对前所未有的大疫,教会力推“天罚说”,认为病疫是上帝给人间的惩罚。为了驱除病疫,很多教会组织当地民众集体祷告忏悔,但是人群聚集反而让更多人感染。除了祷告忏悔,教会和各地修道院扮演起了病疫救治的角色。由于与患者大量接触,黑死病期间神职人员死亡率接近一半。
中世纪的英格兰,医生大致划分为教士医生、内科医生、外科医生、国王医生和药剂师等。教士医生和内科医生受过良好的教育,他们开价很高,主要服务于贵族圈。然而一旦遇到疑难杂症,教士和内科医生也只能带着病人一起向上帝忏悔。教士医生和内科医生都以手上沾血为耻辱,外科手术被鄙视为奇技淫巧,外科医生跟工匠和理发师一样受鄙视。国王医生更是谜一样的存在,人们相信国王的抚摸能包治百病。
在黑死病的“镰刀”下,欧洲社会秩序濒临崩塌,人们各自逃命,活下来的人很多干脆自我放弃,及早享乐。各国国王和各城镇的执政者,当然不能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地盘的社会秩序走向瓦解。这个时候“抗击黑死病”的任务就落到世俗政权和民间公民团体身上,各国国王和各城镇执政者都还需要维持基本的行政体系运作,例如统计伤亡,组织防疫和了解良田城镇荒废情况。
黑死病近乎失控的传播速度,让很多官员不敢进入疫区。但是很多医生依然冒死深入疫区医治患者,这个群体被统称为“瘟疫医生”(Plague doctor)。瘟疫医生受到政府和一些民间组织的聘请,薪资由城市政府支付,因此无论贫贱富贵都可得到瘟疫医生的治疗。
当时的瘟疫医生已经开始懂得防护的重要性,都穿着厚厚的长袍,带着面罩防止吸入致病的“瘴气”,还会配备长棍,减少直接接触病人。每当清晨或者夜幕降临,瘟疫医生就会挨家挨户检查死伤。瘟疫医生的队伍里也有一些“冒牌货”,这主要是因为当时的黑死病“治疗”手段太简单,太容易上手了,不管是黑死病还是什么病,治疗起来不是沐浴就是放血,这是那个时代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医疗手段。
当时的西方医学界普遍信奉希波克拉底的“体液说”。他们认为人体内有四种主要体液:血、痰、黑胆汁和黄胆汁,人们得黑死病除了上天的谴责之外,还因为体液不平衡,所以要采用“放血疗法”来平衡体液。为了治疗病人,瘟疫医生们会用专门的工具,将病人遍布全身鸡蛋大小的肿包挑破,然后把脓液挤出来,有时候甚至采用水蛭和蟾蜍来吸走脓血。还有些医生放血之后,会将水银倒灌回病人身上,再用火来烘烤。有些病人还会主动要求瘟疫医生用棍子抽打他,以净化自己的罪恶。
瘟疫医生走进哪家哪户开始“治疗”,哪里就会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无效的疗法必定会加速黑死病人的死亡,瘟疫医生的标志性服饰鸟嘴面具甚至成了死神象征,医生这个职业的声誉几乎遭受毁灭性打击。后世很多研究也对中世纪的瘟疫医生冷嘲热讽。
瘟疫医生既不是天使也不是死神,他们仅仅是勇敢的个体。面具无法阻挡鼠疫病毒的侵袭,治疗病疫的医生们死亡率自然比常人要高。但他们还是无所畏惧地深入疫区每天照顾病人,指挥幸存者搬运尸体去焚烧,还利用幸存的修道院将健康的人和病人隔离,试图保住剩余的幸存者,同时前仆后继地医治和研究,并推动了医学的前进。意大利瘟疫医生真蒂莱组织人们到大街上点火烟熏,想去除房间和城市的致病的“臭气”。阿格拉蒙医生则建议市镇政府禁止在市镇附近丢弃动物排泄物和死尸。瘟疫医生Nathaniel呼吁地方治安官注意城市卫生,确保街道、水槽和运河都要清洗。诺查丹玛斯医生提出了清除感染者尸体、通风保持新鲜空气、喝干净的水、不要给患者放血等正确防疫主张。
很多医生尝试了各种祈祷和治疗都无效以后,开始怀疑“体液说”和“天罚说”,现代医学新思想开始萌发。14世纪之前解剖尸体尚属禁忌。1348年教皇克莱门特六世(Pope Clement VI)特批瘟疫医生们拥有解剖尸体的特权。这无形中让医学至暗时代透入一丝曙光。
众多瘟疫医生和学者抓住这个机会,冒着生命危险深入疫区收集和解剖尸体,查找病因。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拿到黑死病的“第一手资料”。从1348年到1362年,巴黎大学医学院有20名教师倒在研究和医治黑死病的征途中,接近教师总数一半。
尽管中世纪的瘟疫医生始终无法知道黑死病的病因,但新医学教科书开始流传,外科和解剖知识被写入医学课本。教皇和法国国王的御医盖伊·德·乔利亚克通过对鼠疫患者的解剖观察,编写《手术》一书,为外科学奠基。
外科医生的地位也在迅速提高。在15世纪后期,外科医生被认为是巴黎大学医学院的真正学者。人们开始逐渐抛弃宗教的眼光来研究医学。他们的努力和牺牲,为后世研究微生物,揭开黑死病神秘面纱奠定了基础。
到了19世纪,微生物学家耶尔森通过解剖取样发现了鼠疫杆菌。肆虐人类几个世纪的黑死病找到了病因。在对抗传染病的征程上,医生们从古一直逆行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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