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菲尼抄本》屑谈
两年前，捧回中国版《塞拉菲尼抄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4年12月）——“世界十大神秘天书”之一，心底难抑激动，忍不住一睹为快。之所以称它中国版而非中译版，是因为它不可翻译。这部书初版于1981年，捧回的已是第八个版本。书前刊有作者撰于2013年7月的序《罗马，1976年9月，日期不详》，书后则附上作者2014年7月特意写给中国读者的序《纸张之路：地点，人物，巧合》，介绍成书缘起，但并没有透露太多。除此，一切依照原样付印出来。能做的，似乎仅此而已。
卡尔维诺曾为意大利版《塞拉菲尼抄本》写过一篇赞赏的长序，叙述书中那些看不懂的文字和看不懂的画的观感。但这也只能是观感而已，只是“卡尔维诺式”的看法。没人能够看懂它。每个人看它应该都有自己不同的观感。这里值得我们注意的一点是，《塞拉菲尼抄本》这部书，产生于我们同处的时代，既非过往亦非未来，当然更非来自什么异度空间。
我以为，看这部书得预设一个前提，即大家没必要执著于看懂它，去破解其中到底隐藏了什么深意主旨，抛开这个念头，直接去阅览便是了。《塞拉菲尼抄本》中描画的那些“物”（权且这么称谓，因为现实世界所无），生命的和非生命的，如果单独来看，无异于一幅超现实主义绘画，几乎类似达利那伙人的作品风格，陌生，神秘，诡异，但色彩明艳，线条细致，融合了科幻与玄奥等成分，但仍然是以现实世界中的“物”加以改造变形而来。这毫不奇特。奇特的是，那些“物”，很多的“物”，彼此共存，竟构成了一个完整且繁盛的世界，似乎是跟人类现实世界平行的另一个世界（如果交替，可能引发一场灾难）。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作者创造了一个世界。或许，这是作者独享的世界。童年充满憧憬但亦压抑和创伤的心灵世界，他再现了那个世界。而后，作者再用“一种有大写和小写字母、标点符号与重音符号的书写体系”（塞拉菲尼）给那些“物”添上解说与注释（卡尔维诺相信，“这种书面语言是先于书中的图像存在的”。但我不大认同这种看法），他同时又创造了一套文字。最后，以仿百科全书的形式完成了这部书。作者令人震惊之处正在于此，他那罕见的思维以及凭一己之力的创造。
那些“物”，具体而不抽象，很多造型畸形古怪，譬如金属强行楔入肉体混生于一体，让我们观看、猜度，由视觉进而到心理上引发我们感觉的新奇，伴随着别扭、惶惑、难受、恐惧，甚至些微痛苦。在书中，它们并非静止，仿佛运动着，似乎听得见彼此关联的声响。这是深匿着的现代工业以及后工业社会与文明下的自然反应么。
在我看来，这其实是只属于作者自己一个人的书，耽迷其中，将潜意识和精神活动的图像，画下来，移之到纸上，虽然它最终仍旧出版并公诸于世。这部书当然是对目前现实所有书作形式的一种全盘解构与颠覆，做得如此无情彻底，与此同时也在尝试与建立——摒弃现有模式，呈现内心幻想、幻觉和想象的影像或世界。它敞开着，走向所有的读者与潜在读者，期待着未来深层交流的默契与理解。但它走得太快了，乃至于我们现在还无法认知其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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