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凛冬 ◇ 钟 芳
日子流水般匆匆而过。早晨起床，寒凉直入肌肤，搓一搓手，轻轻呵一声，口中冒出一团白气。似乎还未好好欣赏斑斓的秋色，忽然间就这样进入了冬天。道路两旁经寒霜打过的树叶在疾风中猝然脱离枝条，似翩翩起舞的蝴蝶，一片一片飘然而落，铺满了黄灿灿的一地。“清寒入山骨，草木尽坚瘦。"苏轼的《栖贤三峡桥》一语道破了冬季山寒水瘦、天地苍茫的景象，别有一番迷人韵致。
早晨，东方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我便推开门，一阵强劲的北风裹挟着突如其来的寒潮猛烈地袭来，给灰蒙蒙的天空增添了几许萧瑟和落寞。大街上一片清清冷冷，无边无沿的雨帘，将一切都笼罩在烟水的迷蒙中，淅淅沥沥，益发凄清婉约，我感到了阵阵刺骨的寒意。冬天的脚步，就这样在清洌的雨中变得坚定而稳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没有丝毫的慌乱和急躁。
凝望苍蓝的天空，显得那么高远、明净。只身漫步在郊外的田野上，莹白的寒霜洒遍田间地头，树枝丫、野草、芦苇上都闪烁着银亮的光。这个时节，大地藏冬，一份凝重而又一派辽阔。农田阡陌里的庄稼早已收割入仓，土地袒露出赤诚的胸怀，开始孕育来年的醇香。放眼远望，田野里新长出的一垄垄麦苗、一畦畦油菜探出头来，为土地披上了冬装。相信有了今冬的积蓄，明春又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最引人注目的，是河滩上一大片茂密的芦苇荡，芦花雪白，如棉如丝，风采浪漫，被风吹向一个方向，像古时军队出征旌旗猎猎、威武雄壮。有的芦苇还未完全老去，青黄错杂，自由恣肆，英气勃发;有的芦苇已全部老去，枝叶金黄，仿佛在诉说秋的离愁，冬的凄凉……渔舟在时宽时窄的河道中轻盈地穿行，仿佛有阵阵渔歌传来，橹桨声虽轻，却也不时会“嗖"地惊起一片水鸟，扑棱着翅膀飞向远处。这个时候，时光仿佛与我无关，我只想轻轻地走进芦苇深处，静静地停泊下来，与湖光水色相看，将这寒冬的阴郁一丝丝、一缕缕地拂去。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举目望去，远处那许多许多的树也是冬日里一道别致的风景。曾经枝繁叶茂的大树此刻落尽繁华，却依然伫立在朔风里等待春天，将铮铮铁骨尽皆暴露在严酷的寒流中，展示了逆境中奋起的风姿。无风的日子里，树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庄严肃穆，光秃的枝桠直指高空，像是一种无言的抗议。走在寂寥的枝桠下，我仿佛可以感受到树的高傲与倔强，它似一位年长的智者正迎着风雪，炼就了不畏艰险的意志。一场风霜，树就会坚定一份信念;一场严寒，树就会凝聚一份力量。在这种不屈的抗争中，生命的年轮又不知不觉地完成了一个圆满的延伸。智利诗人聂鲁达说过：“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一棵冬天的树，就很好地诠释了这句诗，诠释出一种至高无上的阳刚之美。
久违的暖阳驱散了冬日的雾霾，金色的光辉倾泄大地，人们纷纷走出户外，找个向阳背风的地方，尽情地享受暖暖的阳光，一股热流传遍全身，有着说不出的惬意。“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最喜欢在这样的季节里，鹅毛大雪一飘就是一夜。第二天一早，打开大门，远山、村庄、小河、田野，沉浸在一片粉妆玉砌的世界中。冬雪纷飞，飘飘洒洒，如棉絮般圣洁，似云朵般轻盈，覆盖深深庭院，数点寒梅点缀其间，疏影横斜，暗香浮动。伫立观赏，浮想联翩。
冬天的意味就这样渐渐浓郁起来。它空灵深邃，蕴藏生机，令人壮怀激烈、心境开阔。让我们走进冬天，洗尽铅华，享受一份俏丽，启迪一份信念，储蓄一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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