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优秀对话的12个方法

澎湃新闻 2020-10-04 09:03 大字

本文配图 | 《教父》

无论是在小说创作还是故事或者诗歌写作中，好的对话会推进故事情节发展，甚至营造出代入感强烈的情景氛围。因此，写好对话也是需要掌握一定的技巧的。

创作优秀对话的12个方法

01 精心编排

好的对话在写作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当你最先开始创作人物表时，就提前埋下了伏笔。

编排意味着创作的人物彼此间要迥然不同，这就为制造冲突和紧张关系提供了空间。对话最好是行动的延伸，在一个场景下给不同的人物安排不同的任务，对话会自行展开。

电影《城市佬》是精心编排的很好的例子。在电影中，比利·克里斯托、布鲁诺·柯比和丹尼尔·斯特恩三人是朋友，他们因为各自生活中遇到了不同的危机先后离开了纽约，到西部加入了赶牛队。他们三个人的性格大不相同，很多笑料来自他们彼此间性格的碰撞。

克里斯托是一位俏皮的广告商，想要用魅力和智慧摆脱生活里的烦心事；柯比是一个大男子主义者，总想努力奋斗来证明自己是个男子汉；斯特恩则是一个失败者，他的生活总是充满了不幸。

电影刚开始有个场景，克里斯托正在学习怎么扔套索，但老是学不会，柯比斥责了他。克里斯托说这又不是比赛。柯比不赞同他的说法，他认为生活就是一场比赛，所有的事情都是比赛。这时候斯特恩走了过来，他们问他在做什么。他说：“在看他们怎么阉割一匹马。”

台词恰到好处，因为人物的不同特点，所以十分搞笑。对话可以帮助塑造人物形象。

02 分配角色：家人、成人、孩子

杰克·比卡姆在他的《畅销书写作指南》中收录了一个很有用的方法，改编自名为“人际关系分析”的心理学学派。

我对这一学派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它是由埃里克·伯尔尼博士创立并在《人们玩的游戏》一书中进行推广的。所以，最好把这个方法称为由人际关系分析学派“粗略建议”的。

其主要观点是：每个人在与他人的互动中都扮演着一个角色，其说话和行动的方式应该与角色保持一致。

这三个角色分别是家长、成人和孩子：

●家长(P)是权威的代表，拥有权力。他制定法律、说话算数、解决问题。

●成人(A)是最“客观的”角色。他理性、镇定，可以看清事情的真相。“让我们以成年人的观点来看待这件事。”他很可能这么说。

●孩子(C)是感性的。他自私并且“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我认为这个模式的有用之处在于：在任何特定的场景下，可以把人物设定成其中的一个角色——或者让他们带有其中一个角色的一点影子——在他们之间创造一些紧张的氛围。

比如，在尼尔·西蒙的《天生冤家》中，菲利克斯·昂格尔(有洁癖)和奥斯卡·麦迪逊(懒汉)因为每周的扑克游戏闹掰了。这都是因为菲利克斯过分挑剔，但他自己并不觉得。

现在奥斯卡准备好了要跟他大吵一架，这就是作者一直在谋划的。

当这一场景展开后，菲利克斯就是A角色。他正在分析局势，理性地进行讨论。

奥斯卡才没有心情当A角色，他是C角色。情节继续发展：

菲利克斯：真搞笑，奥斯卡。他们认为我们很开心……(他开始清扫。)

奥斯卡：如果你刚才没有打扫的话，我会非常感激你的，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这只是小事。

电影里，奥斯卡说：“我晚上不会弄脏地板。”然后扔了几个烟头在地上——非常幼稚的行为。

后来，奥斯卡指出了其中的讽刺所在：“除非我们约法三章，不然我会杀了你。这就是讽刺。”

菲利克斯问怎么了，奥斯卡开始咆哮。他把一切都发泄了出来。此时，菲利克斯还摆正了墙上的一幅画。奥斯卡说他就想把画挂歪，这是他的画！他又把画弄歪了。

这时候，菲利克斯改变了策略。他变得像个孩子一样抱怨说：“我就是想知道这会需要多长时间。”

他开始生气。奥斯卡现在扮演了角色A，试图让他不再生气。

就这样，反反复复。电影中的这个情景很值得观看，在对话中我们可以了解，P、A和C这三个角色处在不断的变化中。

自己试着这样做几次，你会发现一些很有趣的可能性，而这些可能性之前或许被你漏掉了。

03 省略词语

漏词是对话大师埃尔莫尔·伦纳德最喜欢的技巧。仅仅通过在这里或那里删掉一个词语，他就能使对话变得更加逼真，听起来就像是现实生活中的对话一样，尽管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伦纳德创作的所有对话对角色塑造乃至整部小说都有直接的贡献。

下面是一段典型的对话：

“你的狗死了？”

“是的，被车碾了。”

“你叫它什么？”

“它是条母狗，我叫它图菲。”

埃尔莫尔·伦纳德在《战略高手》中是这样进行描写的：

“你的狗死了？”

“被车碾了。”

“你叫它什么？”

“母狗，图菲。”

听起来很自然，简洁易懂。仅仅是省略了几个词语，就能使对话更加精彩，有现实生活中讲话的感觉。

语意就像使用任何其他技巧一样，你可能会做过头。要选好地点和人物，你的对话会因此而大放异彩。

04 描写人物

只有能看到和听到人物时，对我来说对话才是真实的。

如果没有视觉和声音的感受，永远不会创作出精彩的对话。这听起来很像是作者在扮演对话中的人物。

所以快速获得视觉影像和声音的方法就是，先在脑子里描写人物。你有一个极大的优势，那就是可以把人物想象成一位演员，或者是你认识的某个人，而读者永远都不知道你大脑里想的是谁。

如此一来，对话马上就会跃然纸上。

这项练习的另一个窍门就是：试着将人物角色换成一位异性演员，看看会发生什么。男性货车司机由格蕾丝·凯莉来扮演怎么样？

你可能会有惊喜的发现。

如果没有的话，那就别用了。这就是作为一个作者的乐趣。

05 演出来

在研究写作之前，我花了一段时间在舞台上学表演，我在纽约参加了一个表演班，学习即兴表演。班里的一名成员是曾经得过普利策奖的剧作家。我问他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班，他说即兴表演对学习创作对话来说，是极好的锻炼。

这的确是很好的方法，但不是必须参加这样的学习班。你可以模仿伍迪·艾伦进行即兴表演。

艾伦的电影《香蕉》中有一幕发生在法庭上，审判时艾伦正在做自我辩护。证人站起来，他开始进行询问，问完一个问题后他就跑进证人席听证人回答问题，然后跳出来再问另一个问题。

我建议你也这么做(当然是私下在自己的家里)。编排两个人物对抗的场景，然后开始辩论。来来回回，不断变换身体的位置。转换的时候可以稍微停顿一下，给自己一点时间来换成另一个人物的声音。

这个方法的另一个窍门是：创作两个著名演员之间发生的一个场景，可以是你看过的电影或电视剧中的任意两个著名演员。让露西尔·鲍跟贝拉·卢戈西一决高下，或者让奥普拉·温弗瑞与贝蒂·戴维斯进行辩论。只有你自己有权安排这些角色，尽情发挥吧。如果你所在地区的大学有即兴表演课程，也不妨去试一下，还有可能会碰到一个普利策奖得主呢。

06 调整语言

我是从丹尼·西蒙那里学会这个技巧的，他是尼尔的哥哥，多年来在洛杉矶教授喜剧写作课程。尼尔和伍迪·艾伦都非常信任丹尼·西蒙，请他教授如何创作叙事喜剧。

西蒙不主张在喜剧里“为了讲笑话而讲笑话”，不能强行插入搞笑的台词。它们必须是很自然的，与小说内容紧密相关才行。所以，搞笑的台词应该是人物自然地说出来的，你只需稍微“调整”一下。

下面就是调整语言的过程。你正在创作《教父》，迈克尔·柯里昂来到拉斯维加斯，告诉资格更老、更有威望的莫·格林，说柯里昂家族正在赌场里收购他的股份。莫·格林非常恼火。他如何回应呢？首先，你可能会用平实的语言写出来，正如你想到的那样：

我是莫·格林啊！我在这里经营的时候你还在上高中呢！

这还不够好。所以你需要稍微调整一下：

我是莫·格林啊！我发迹的时候你还在上高中呢！

这样好一点了。但我们还可以做得更好。电影里的台词是这样的：

我是莫·格林啊！我发迹的时候你还在跟啦啦队队长约会呢！

这就是对语言的调整。在《宋飞正传》里有这样一段情节，伊莱恩突然被几个犹太家伙缠上了，听说这是“非犹太姑娘的吸引力”。她去找了拉比(犹太教神职人员)询问此事。拉比告诉她这纯属无稽之谈。

她的回答可能是这样：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因为我见到的每一个犹太男人都在引诱我。

废话。调整一下，可以用什么来替换“犹太男人”？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因为我见到的每一个强壮的以色列人都在引诱我。

再调整一下：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因为这个国家里每一个强壮的以色列人都在引诱我。

电影里的台词是这样的：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因为这个国家里每一个强壮的以色列人都很擅长打篮球。07 在对抗中进行阐述

很多作者都很头疼在小说里阐述内容。通常他们会用直接叙述进行堆砌。小说内容开始之前的背景故事，尤为麻烦。我们怎样才能给出全部要点，避免漏掉细枝末节呢？

利用对话。首先，通常是在两个人物之间创造一个充满紧张气氛的场面，让他们彼此争吵、对抗，然后，你就可以在事情的自然发展过程中呈现出信息。下面是比较笨拙的一种方法：

“我爱上了杰弗里。”桑德拉说。

“你为什么喜欢他？”梅布尔问。

“为什么？哦，原因太多了。他明亮的眼睛，夏日里悦耳轻柔的声音，还有拥抱我时健壮的臂膀。”

“你真是个浪漫主义者啊！”

“是啊，杰弗里也是。他会给我写情诗。”

诸如此类的话。我们知道了桑德拉正在跟杰弗里谈恋爱。她感觉自己快要飞起来了。但是这样描述太啰唆。可以把这段话处理成对抗性的，比如下面这个样子：

“你发什么呆呀？”梅布尔说。

“不好意思，”桑德拉说，“我只是在想……”

“什么？”

“想杰弗里。”

“噢，拜托！这就是你这么精神恍惚的原因吗？”

“你为什么不喜欢杰弗里？”

“你应该问问我为什么不喜欢烂泥巴。”

“梅布尔！”

“你真的喜欢这个家伙？”

“我很爱他。”

“给，这是我精神科医生的电话号码……”

你可能不会这么处理，没关系，有很多不同的方式可供你选择，都比原来的对话更有趣。一定要记住，如果对话的人物从精神和情感上都一成不变的话，对话就不会扣人心弦。

通常情况下，这是向读者传递人物真实的信息并引起读者共鸣的好方法。

08 使用回避的方法

写作新手最常犯的错误之一，就是写出的对话简单并且直来直去，每一句都是直接回复上一句，经常会重复一个词或短语(“回音”)。譬如下面这样：

“你好，玛丽。”

“你好，西尔维娅。”

“你穿的外套真好看。”

“外套？你说这件旧衣裳？”

“旧衣裳！看起来跟新的一样。”

“这不是新的，但很感谢你这么说。”

这种对话中规中矩，没有什么惊喜，读者阅读的时候提不起任何兴趣。有一些问题直接回应没有关系，但太多这样的话就会使对话平淡无味。

所以，回避能够避免明显或直接的回应：

“你好，玛丽。”

“西尔维娅，我刚刚没看见你。”

“你穿的外套真好看。”

“我要喝点东西。”

这个对话我只写了四句，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这样的对话立刻就能吸引读者，并且暗流涌动。我甚至有可能会由此产生创作整个故事的灵感。

你也可以用问题来回避：

“你好，玛丽。”

“西尔维娅，我刚刚没看见你。”

“你穿的外套真好看。”

“他在哪儿呢，西尔维娅?”

嗯，“他”是谁？为什么西尔维娅会知道?(继续看，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找答案。)关键是，回避可以走向无数个方向。试验一下，挑选你对话中的一部分，把一些直接的回答换成机敏的回答，巧妙地躲避问题。就像过去那个魔术广告里经常说的，让你大为震惊，包你满意。

09 每一幕都要有亮点

我们都有过那种经历，前一晚进行过的对话，第二天早晨醒来后我们突然想起了完美的回答。难道我们不喜欢在那种时刻迸出的连珠妙语？

你的人物也可以做到。那是小说写作者的一大乐趣。我有一个强制性的规定——每十五分钟抖一个“包袱”。把小说分成四部分，润色对话的时候，找机会在每一部分里插入一个包袱。

劳伦斯·布洛克曾经这样写过一个警察是怎样描述嫌疑人的。据说，嫌疑人长得很丑。有人问，有多丑？

上帝把他创造成奇丑无比的人，然后还用铲子打歪了他的嘴。

1 0 无声地诉说

一个有效的对话手法就是沉默。通常，这是个最好的选择，不论你能想出什么样的好词。海明威是这方面的大师。下面是从他的短篇小说《白象似的群山》中节选的一段。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在西班牙的一个火车站喝酒。这个男人说：

“再来一杯怎么样？”

“好的。”

和煦的微风吹动珠帘敲打着桌子。

“啤酒好喝又爽口。”男人说。

“好极了。”女孩说。

“吉格，这是个非常简单的手术，”男人说，“根本就不算是个手术。”

女孩低头看着桌子腿压着的地面。

“我知道你不会介意的，吉格，这根本不算什么。就只是让空气进来。”

女孩什么也没说。

在这个故事里，男人试图劝说女孩去做人工流产(这个词在文章里只字未提)。她的沉默就是足够的回应了。

运用回避、沉默和行动，海明威把这一点表现得很清楚。同样，他在小说《士兵之家》中母亲与儿子的经典对话里也用了这个手法。

“上帝给每个人都分配了要做的工作，”他的妈妈说，“在上帝的王国里没有游手好闲的人。”

“可我不在他的王国里。”克雷布斯说。

“我们所有人都在他的王国里。”

克雷布斯像往常一样感到尴尬和愤怒。

“哈罗德，我一直都很担心你，”他妈妈接着说，“我知道你必须面对的诱惑有多大。我也知道人类有多脆弱。我还知道你亲爱的外公——我的父亲——曾告诉我们有关内战的事情。我为你祈祷，哈罗德，我整天都在为你祈祷。”

克雷布斯看着盘子里培根的油脂逐渐凝固。

沉默和培根的油脂在逐渐凝固。不需要其他的，只这两样就能让我们感受到镜头下的氛围。你笔下的人物在进行对话时是怎样的感觉呢？试着用沉默来诠释吧。

1 1 让对话通顺流畅

在创作场景的初稿中，让对话进行得通顺流畅，就像往外倾倒廉价的香槟酒一样。你可以之后再进行润色修饰，但首先要把它写在纸上。如果从一开始你就想让对话完美，使用这个技巧可以让你想出你从未想到过的对话。

事实上，如果先写对话，你经常可以设想出活灵活现的场景。记录下人物争吵、思考和透露出来的内容，尽快写下来，不要考虑对话的属性(谁说了什么)，只把这些对话写下来。

一旦把这些落实到纸上，对这一幕应该写什么，你就会有一个清晰的概念。有可能与你原来预期的有些不同。很好！事情进展很顺利。现在你可以回去写符合场景的叙述部分，并符合说话人的属性和身份。

我发现，这个技巧可以完美地治愈作家的疲劳困顿。早晨我全力写作，但如果到了晚上我还没完成今天的任务量的话(当我极度疲倦的时候)，我就会迅速地写上几段对话，以宣泄一下。通顺流畅的对话会把我带入一个场景。

随着灵感的不断涌现，我最后往往会发现自己超额完成了任务，即使我不会全部使用这些对话，但这是个很好的练习。对话写得越多，质量就会越好。

1 2 最少化

这与创作通顺流畅对话的练习相反。把你写的场景复制一遍，仔细检查，尽可能多地删除无用的东西。删掉词语、对白，用沉默和动作节奏来代替话语。看看你能把场景改造得有多接近无声电影。

这样做能更完善对话，使对话更加精彩。现在你可以把想增加的内容放回去了。

本文节选自《从创意到畅销书——修改与自我编辑(第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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