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哀歌》
丹穆若什教授的《八十本书环游地球》,既是重构世界文学的版图,也是为人类文化建立一个纸上的记忆宫殿。当病毒流行的时候,有人在自己的书桌前读书、写作,为天地燃灯,给予人间一种希望。
第十三周 第五天
墨西哥 罗萨里奥·卡斯特利亚诺斯 《哀歌》
作为墨西哥女性写作的先锋,罗萨里奥·卡斯特利亚诺斯(Rosario Castellanos, 1925-1974)不仅是位多产的诗人、小说家,还出版了墨西哥第一本女性主义文集。她成长于墨西哥恰帕斯州,靠近危地马拉边界,当地大部分居民都是玛雅人。像危地马拉小说家阿斯图里亚斯那样,她对当地文化也产生了深入而持久的兴趣。自孩童时代起,她就决心成为一名作家。在上世纪中期,对她这样一个家境平平的拉丁裔女孩来说,这种尝试不仅困难重重,而且希望渺茫。在父母过世后,十七岁的她只能自谋生路。她不仅设法读完了大学,还在国家原住民研究所找到了工作,负责撰写教育性质的木偶剧,用于在恰帕斯的集市上演出。与此同时,她也在不断精进自己的写作,包括对原住民和女性议题的报道。如同艾莉娜·波尼亚沃斯卡(Elena Ponitowska)所说:“在她之前,除了胡安娜·伊内斯·德·拉·克鲁兹修女,没有女性像她那样全身心投入自己的使命。”
卡斯特利亚诺斯的女性主义自觉意识很早就萌发了。她最早的记忆之一就是她的某个阿姨向她母亲预言,说她母亲会有两个孩子夭折。卡斯特利亚诺斯的母亲惊慌失措地哭喊道:“别死男孩啊!”卡斯特利亚诺斯的孤独感伴随她整个人生,她其后写到,于她而言,连父母的离世似乎都再自然不过,“整个青春期,我都只有自己的想象为伴,所以对我来说,哪天突然被遗留在世上成为孤儿,也是符合逻辑的”。她又说,“至于陪伴,我其实从来不需要另一个人在身边”。就像胡安娜修女,真正陪伴她的只有书籍,尽管她在三十多岁的时候结过婚,还有个儿子,但这段婚姻最终破裂了。
她童年时,家境还很殷实,但上世纪三十年代末,改革派总统拉萨罗·卡德纳斯(Lázaros Cárdenas)推行了一个土地改革和农民解放纲领,以至于她们家大部分的财产都被剥夺了。此后,她们搬去了墨西哥城。卡斯特利亚诺斯在她出版于1962年的小说中重回了那个痛苦动荡的年代,小说的西班牙语名叫“黑暗之屋”(Oficio de tinieblas),翻译成英文后叫“哀歌”(The Book of Lamentations)。小说直接讲述土地改革,但对于那些竭尽所能,只求自己的咖啡和可可种植园不落入玛雅人之手的小镇居民毫无同情之意,这些索西族玛雅人在先祖的土地上像奴隶一样地劳作。小说背景是1934年,彼时土地改革刚开始推行,成败远难预料。改革发生在殖民地圣克里斯托瓦尔-德拉斯卡萨斯(San Crístobal de las Casas)及其周边地区。小城的中心广场上矗立着一座以圣克里斯托夫命名的巴洛克式教堂。
富足的混血白人掌控着这个城市,他们是毫无羞愧的种族主义者,歧视那些印第安仆人和在他们农场工作的农民。小说开始于“喜好印第安女孩”、富有的混血白人莱昂纳多·希福恩特斯(Leonardo Cifuentes)强奸了一个索西族姑娘(她可能十四岁,但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年龄)。如同小说《总统先生》开头上校被谋杀一样,这个暴力事件也造成了一系列长远的后果。一个叫多明戈的男孩由此出生。在基督徒自我牺牲和玛雅活人献祭的神秘汇聚下,他的死将小说推向了高潮。这是个困难的,自我否定的融合,与之一同呈现的,是显而易见的非魔幻现实。
小镇居民对“外人”深怀疑虑,所有从外地来到恰帕斯州的都是“外人”,他们总想改变原有的秩序。两个理想主义的年轻人给当地居民带来了惨痛的教训。新到任的曼努尔神父试着在他的教区里树立真正的信仰、切实的道德。在收到教区居民连篇累牍的投诉后,主教将他流放到了边远乡村的岗位作为惩罚。而在世俗层面,民用工程师费尔南多·乌略亚(Fernando Ulloa)和妻子一起搬到了镇上。他是中央政府派来的,要在土地重新分配计划实施之前调查当地土地情况。结局对土著人来说是灾难性的,他们正跃跃欲试地准备起义,直接抢占土地,最终被混血白人恶毒地镇压了。
瘟疫的故事再次粉墨登场,但这次并非真有瘟疫,而是为了掩盖真相。当起义被镇压后,恰帕斯州长前来了解情况时,他惊觉“一些重要的小镇被废弃了,像是被瘟疫肆虐过一样”。他的当地代理人回复说:“这些都是毁于传染病爆发,总督大人。但这可怪不得我们,都怪他们平时太脏。”
阿斯图里亚斯的《总统先生》大量关注于那些政治斗争中的男性,卡斯特利亚诺斯却对被裹挟进这场混乱的社会各阶层的女性给予了更多关注,既包括了被凌辱的索西族女孩、把她送给希福恩特斯的老鸨、希福恩特斯冷冰冰的老婆,以及他们的女儿伊多琳纳。她装残疾,经年躺在床上,以避免和人接触。她母亲也是独来独往,与家人也很疏远,而女儿更胜一筹。尽管镇上女人间各种蜚短流长,团结一致的时刻也时有出现。伊多琳纳被她的索西族护士特里莎悉心照顾着,而她最终也被费尔南多·乌略亚的妻子朱莉亚劝服,不再装瘫痪。朱莉亚看穿了伊多琳纳的手段,尽管她拒绝家人接近,却希望成为关注的焦点。
位于故事中心的是个复杂角色,本地巫医卡特琳娜·迪亚兹·普皮加(Catalina Díaz Puiljá)。她日益确信自己在某个山洞里发现的一堆圣石就是隐匿已久的玛雅众神。人们蜂拥来到她的洞穴,敬畏于她陷入迷幻状态时吐露的那些预言。在这个过程中,卡特琳娜不仅控制了村民,甚至还控制了洞穴里的石像。
她已经能和它们(石像)平起平坐了……是啊,它们能看穿时间的五脏六腑,如果它们把世界捏在指间,完全可以让一切荒废。但如果没有卡特琳娜,不通过她来具现,不经由她来翻译,它们又算什么呢?不过再一次陷入无形无声罢了。
与此同时,朱莉亚·乌略亚(Julia Ulloa)却没能在小镇的女人中交到任何朋友,这些女人觉得她粗鄙低下。越来越无聊,也越来越躁动,在一段长长的调情之后,她成为了希福恩特斯的情妇,而这甚至都没能引起她丈夫的嫉妒(她恶毒地推断,是费尔南多帮莱昂纳多铺的床)。当助理暗示有什么事不对劲时,费尔南多说:
我没法把她带走,因为我老不在家,而且在雷阿尔城也没什么事可做。一周就上两个电影,你去影院也超不过两次。如果是一部一直在放的老电影,你又完全不感兴趣,它不停卡壳,声效也很糟糕,以至你完全不知道它在演什么,而看台上的人还向下面乐队席吐口水,发泄不满。这时候,你就该自行退场了。
《哀歌》栩栩如生地描绘了陈腐守旧的社会里,等级序列上各个阶层妇女同样面对的机遇限制,并讽刺了男性一边将自己装扮成高尚的传统捍卫者,一边扼杀所有改革的本事。在更主要的第三个纬度上,小说展示了索西族人民反抗压迫,哪怕竭力维持生计时所遭遇的持续打压。小说《哀歌》,其史诗般的扫视和极具差异的各个角色,让它成为墨西哥多面向现实最传神的画像之一。
正如这本书的英文标题所暗示的那样,哀歌是小说的基调,但其西班牙语标题则更明确:在天主教中,“黑暗之屋”是圣周(基督复活前一周)下午的一项仪式,纪念即将发生在圣周五的耶稣死亡和葬礼。卡斯特利亚诺斯在其天主教意味的标题下写了一段引言,这段话却来自于一个完全不同的信仰源起——《波波尔·乌》:
当你的荣光不再伟大;
当你的巨力不复存在
——虽然没有太多理由去崇敬——
一段时间内,你的血仍将胜利……
那些被伤害的人、战争中的人、悲惨的人们,
由你这个罪魁祸首
来为其哭泣。(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新闻推荐
市五中七(3)班王蕊刚上五楼,就听见教室里闹哄哄的,如同菜市场一样炸开了锅,紧接着传来的一声“你看我厉害吧!”不用看,都知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