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伦:我的青春记忆

济南时报 2020-08-09 13:53 大字

□王川

总有一本书对我们的影响至关重要,它必定是我们最早读到的一本“真正的书”。

我常常忆起少年时代读过的一本书,那就是《拜伦抒情诗七十首》。应该说,这是我的一个开始——真正阅读意义上的开始。我把它看作我自觉的生命的开端。虽然在此之前,我已经阅读并背诵了大量的唐诗宋词,但当我第一次读到《拜伦抒情诗七十首》时,感到的却是从未体验过的强大冲击,那是源自一个异域的生命对一个中国少年心灵的第一次震撼。从此,我灵魂深处沉睡的东西开始醒来,并变得敏感和浪漫。

那时,我刚上初中二年级。初夏的一个夜晚,父亲的一位老朋友,也是我们这座城市的一位著名诗人,来找父亲聊天。他的手中拿着一本白色封皮的书,就是我现在仍然珍藏的这本《拜伦抒情诗七十首》。诗人很瘦,宽大的额头上只剩了不多的几绺头发,后来,我觉得他很像法国诗人波德莱尔。他表情抑郁,写过许多晦涩难懂的诗。他坐在椅子上,打开书页,借着昏暗的灯光开始朗读:“晚风沉寂了,暮色悄然无声/林间不曾有一缕微飔吹度/我归来祭扫玛格丽特的坟茔/把鲜花撒向我所挚爱的尘土/这狭小墓穴里偃卧着她的身躯/想当年芳华乍吐,闪射光焰/如今可怖的死神已将她攫取/美德和丽质又岂能赎返天年!”

我一下子被诗歌感伤而优雅的句子吸引住了。当他停止朗读,我随手便抄起了这本放在桌子上的书。白色的封面上,一只线条勾勒的苍鹰从天而降,巨大的翅膀搏击苍云,封面的最下方写着八个字:拜伦抒情诗七十首。我立即打开书页,目光在一行行文字上急速掠过。

诗人走的时候对我说,这本书送给你,好好读,拜伦是个了不起的人啊。

不久,学校放暑假了,我带着这本书去了乡村。

乡村的小院多么寂静,两颗高大的梧桐树遮住了屋子上面的天空。除了去田野里帮助大人干农活,到村边的大河里游泳,只要有时间,我便手捧这本书,一边诵读,一边在院子里漫步。知了鸣叫的声音和我的朗读声此起彼伏。有从大门前路过的农人,常探进头来一观究竟。

那个假期,我几乎背诵了这本书里的全部作品。我还一条一条逐一阅读诗下的注解,对拜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杰出的生命

总是那么坎坷,又总是那么脆弱。生命不但要对抗外力的打击和摧残,更要对抗内心的忧郁和灰暗。拜伦有激昂慷慨的作品,但他的短章总无法抹去感伤、抑郁的色彩。可以想见,这种情调很容易感染初涉世事、鸿蒙初开的少年之心。

我开始了最初的诗歌写作,都是模仿拜伦的,而且一个月就写满了两个笔记本。我甚至想象,能像拜伦那样,去一个陌生的国土,挥戈上阵,跃马挺枪,为人间的正义牺牲生命。如果那样,就不会有闲情与感伤,不会有酸涩的想念。大概,这也是当年幼稚的少年情怀吧。然而,我对拜伦的倾心已无法改变。

在书中,我了解到,1824年,拜伦被希腊独立政府任命为希腊独立军总司令,因操劳过度,又因行军途中突遇大雨,4月19日病逝于希腊西部的迈索隆吉翁,死之前,他说:“不幸的人们!不幸的希腊!为了她,我付出了我的时间,我的财产,我的健康;现在,又加上了我的生命。此外我还能做什么呢?”在夜间,他在昏迷中呓语:“前进——前进——要勇敢!”这是他留在世界上的最后的话,死时仅36岁。读到这里,我的眼里噙满泪水。

奋斗与死亡,也许是拜伦对抗命运的宣言,他的拼死奋争难道不是在与过去的生命决裂吗?在他的最后一首诗《这一天我满三十六岁》里,他写道:“你悔恨等闲把青春度过,那么何必还苟活图存?快奔赴战场——光荣的死所,在那儿献身!”内心的痛苦无法解脱,他只有选择让死神为自己安排最后的一切。在我心里,拜伦是一位绝望的战士。他启发我,在未来的人生中,要用奋斗去应对艰辛和苦痛。

这么多年过去了,至今,我仍然执拗地认为,拜伦的诗是最美的诗,是人间留有的天籁之音。也许仅仅是因为,他是我此生最早读到的西方诗人,那一年,我14岁。诗歌的灵光第一次开启了我的心扉,照亮了我懵懂又充满渴望的灵魂。我最初的诗歌早就丢失了,但我此后发表了许多诗作,从拜伦开始,我走向了更为广阔的阅读空间,读遍了能找到的所有西方诗人。其间,我不再写诗,但我相信自己终有一天还会拿起笔来,书写我灵魂的歌唱。

可惜的是,我最初读到的那个版本早已被我翻看得破旧不堪,于是,多年后又买了一个1991年的译本,作为对失去的美好时光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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