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点点”
□王永福
“点点”是我家饲养的狗儿的名字，活到2020年，已有18个年头，至今离开我们，已有月余。然而它同我们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依然活灵活现地留在记忆里，挥之不去，每每忆起，就会泪湿眼眶。
点点是我退休后进入我们生活的。一天，女儿从市场买回一只狗娃，身长不盈尺，但与生俱来腿细而长，比别的宠物狗跑得快。于是到派出所办证时，就想当然地在品类栏中写上了“跑狗”；因当时是个小不点，就为之命名“点点”，我是它的监护人。
动物的颜值也有高低之分，有的凶相毕露，呲牙咧嘴，让人望而生畏。点点长得慈眉善眼，额头与眉宇间的毛发呈鲜明的十字形，透着善良与温存，人见人爱。一次登门为我们安锅灶的夫妇，休息时在大厅仔细观察点点的形象，情不自禁地对我说：“你家的小狗长得很漂亮，是个帅哥！”春节期间，妻外甥登门看望，仔细端详点点的形貌特征，惊喜地告诉我，点点出身名门望族，是清朝乾隆爷狩猎时随从的猎犬，非寻常之辈，曾享受过荣华富贵，历史变迁，如今沦落到寻常百姓家。从此我对点点刮目相看。
由于祖辈受过文明熏陶，点点与生俱来忠诚善良懂礼貌。它从不伤人，对比他弱小的同类也关爱有加，见到高大凶狠的同类，远远望见，就避而远之，绕道而行。与人同行，更是礼让三先。有一次我们与同楼的邻居，一起走到楼梯口，住楼上的美女，让我这个老者先上楼，结果点点站在原地不动，我对美女说，点点让你先上，她笑着说：“没见过这样懂礼貌的宠物，太可爱了！”
进门第一晚，在离我们老两口卧室较远的大卫生间，为点点安了小狗窝，当把它放进去后，它就一刻不停地喊叫，抗议对它的疏远，无奈只得把它从卫生间搬到离卧室近的走廊边上，这才安静了下来。
第二天晨起领点点下楼溜弯时，点点更是紧跟我脚跟前后，寸步不离。就这样开始了我和点点漫长的伙伴生涯，直至它寿终正寝，阴阳两隔。
每日三餐，我们在餐桌上面用餐，点点就在餐桌下吃狗食；饭后我坐在写字台前读书看报写文章，点点就乖乖地躺在书桌下陪伴；我起身去商店购物，点点随同前往，站在商场门前恭候，如果等的时间太长它会大声呼叫。我去复印室打稿子，它也不离左右，熟门熟路，会提前到达，然后同我一起回家。
有时外出不方便带领点点，只要说一声“不领你”，它心领神会，转身跑到落地窗前，目送我离家远去。有时我从外边返回，还见到点点依然站在窗前瞭望，一见到我的身影，立即兴奋不已，边跑到门前迎接，边呼叫在家的主人为我开门，一丝不苟。
每天清晨，点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早早来到我的卧室，如果看到我尚未睡醒，会自觉地在卧室边上静候，如果太迟了，他会跑到床头唤醒我，然后陪同我按照固定的路线散步，天天这样，月月如此，雷打不动，十几年如一日。
几年前点点患病做过一次大手术，它头戴大喇叭型防护帽，每日上下午两次跟我去宠物医院打针用药，从石沟屯大街上不断往返，更是给街两旁的人留下很深的印象，虽然不知我这位老者姓甚名谁，但这对老人和老狗的形象，深深留在他们的脑海里。
在退休后这段漫长的岁月里，我同点点就是这样朝夕相处，成为难舍难分的家庭成员和亲密朋友。
前几年，有一次我们老两口随女儿去海南旅游，临行前让大儿子和儿媳住到我们家，负责照顾点点。结果我们走后，连续几天，点点不吃不喝，即使喂它肉肠也不张口，儿子打电话到海南三亚，说“点点想爷爷，绝食了……”
有的老年朋友，从自己的切身体会中，总结出晚年离不开的“五老”：即老窝、老本、老伴、老友和老狗，真乃肺腑之言。我和我家的点点，就是相互依存，一起慢慢变老。但在刚刚从新冠疫情的迷雾中走出来、继续前行的时刻，难舍难离的伙伴，突然离去，让我心里空落落的。特别是当孤零零的一人，继续行走在往昔天天往返的散步路上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当迎面老熟人发问点点哪里去了？有的朋友甚至开玩笑说：“怎么不见那个随身护卫的警卫员？”一下子就触到了我的痛点，眼泪身不由己地流了下来。
有人不解此中味，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养的一只狗吗，何至如此伤感。但我这个人天生性格脆弱，眼窝浅，容易伤感，正所谓本性难移。
记得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国内上演的朝鲜悲情电影《卖花姑娘》，简直是颗催泪弹，谁看谁流泪。我约部里的老同事老朋友老孙一起进电影院，事先我对老孙说，要准备好擦泪的手帕，老孙斩钉截铁地说：“我保证不流一滴眼泪。”还真的做到了。我们俩并排坐，电影开始不久，我就控制不住感情，哭得稀里哗啦，不能自已，中间我随意望了一眼旁边的老孙，只见他拿出一支烟点上慢慢含在嘴里，依然不动声色看银幕，显然他也动情了，只是不像我赤裸裸地任眼泪流淌。
人都有七情六欲，只不过性格坚强的，理智能控制感情。笔者做人过于情绪化，感情上来由不得自己，说到底有小资情调。
有两句话很辩证：男儿有泪不轻弹，无情未必英雄汉。
行文至此，油然想起老诗人刘章的两首诗，前一首题目是《演员》，诗中写道：“要心碎你就心碎，要流泪你就流泪，不要问我：‘你演的是谁？’唤醒自己的真情味！”
诗人在另一首《无题》的诗中更进一步写道：“多少花朝，多少月夕，往事怕重提。只要是不曾忘记，爱是美丽，恨也美丽！”
刘老的诗告诉我们，人在历史的长河里，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喜与忧，当喜则喜，当忧则忧，不必戴假面具，既不要强颜欢笑，也不必故做痛苦状，人间只有真情在，要“唤醒自己的真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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