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之疫:被流感改变的世界

东昌时讯 2020-03-27 07:10 大字

1918年堪萨斯州赖利堡军营病房挤满了患病的军人1919年初,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不久,英国曼彻斯特。

一名军人刚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中,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他的小儿子,正躺在婴儿床里咯咯地笑,同一个房间的大床上,是死去的妻子和大女儿。

夺去她们生命的,是一场恐怖的瘟疫——1918年“西班牙大流感”。

这个故事,来自英国作家凯瑟琳·阿诺德的《1918年之疫:被流感改变的世界》一书。

而这场从1918年到1920年暴发的大流感,夺去了全球约5000万到1亿人的生命,被历史学家称为“人类所经历过的规模最大的传染病”。

此刻,在1918年大流感爆发100年后,新冠肺炎正在全球大流行。

今天,我们想通过这本书,带大家重回1918年。你会发现,世界正在发生的一切并不陌生,100年前的大流感,早已为今日埋下了伏笔。

被忽视的哨声

被病毒改变的战争

一切,要从美国堪萨斯州哈斯克尔县的一个偏远农场讲起。

1918年2月,哈萨克尔县的当地医生发现一些人出现感冒症状,并且不停咳嗽,呼吸困难,最后在痛苦中死去。

医生向华盛顿政府上报了流感疫情,但彼时的政府正忙于应对第一次世界大战,并未上心。

距离哈萨克尔县300英里外,是美国第二大军事训练基地——福斯顿营地,当时有56000名新兵在此训练。

3月11日,一位名叫阿尔伯特·吉彻尔的随军厨师被报告患病,他出现了“发冷,咽喉肿痛,头疼并且肌肉酸痛”的症状。

而在此之前,全营的士兵每天都从他手中接过食物。

很快,病毒开始在军中肆虐。

流行病学家维克多·沃恩,在他1936年的回忆录里描述道:

“一战”中美国士兵的大动员过程,将原本存在于士兵来源地的感染带到了每一个军队驻地里。

在每个州,应征而来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被集合起来。他们来自不同的社区,穿着便装,有些人干净,有些人邋遢。每个人都从自己所在的社区带来了大量当地的细菌。细菌附着在他们的衣服和身体上,或者深藏在衣服角落以及体内。

他们挤在每个州的聚集地,并在那儿度过或长或短的日子,但服役期足以让疾病传播。之后他们搭上火车,被转移到他们各自的营地去。

到3月底,整个福斯顿营地已有约1100人患病,84人死去。

一位上校向美军总司令部发去电报,称“许多士兵感染流感死亡”。但很遗憾,他的警告,同样没得到重视。

3月,25艘运输舰船满载8.4万美国步兵抵达欧洲参与一战。让英法等国没有想到的是,美军除了弹药武器,还带来了“死亡病毒”。

4月,流感开始在前线战壕爆发,并随着士兵抵达意大利、英国、西班牙、希腊、德国......

5月下旬,流感在西班牙国内大爆发,800万人患病,包括国王阿方索十三世。

媒体争相报道这场流感的严重性,别国的民众也终于知道,欧洲正在爆发一场致命的瘟疫。

这也让人们误以为西班牙是流感的发源地,并将其命名为“西班牙流感”。

但病毒哪会在仅一地停留。很快,流感从欧洲开始行遍寰宇,飞跃大洋和山脉,中国、印度、伊朗、菲律宾等国都无一幸免。

不过,随着夏季的到来,被感染的士兵开始逐渐痊愈,流感的大规模传播似乎开始衰减。

大家都觉得自己躲过了一劫。

可没想到,第二轮流感病毒很快就卷土重来,甚至发生了更加危险的变异。

9月底,满载1万多人的美国海军“利维坦号”运输舰驶向法国。于是第二波流感迅速引爆欧美。

一位医生在写给朋友的信中,简单描述了这种新型流感的恐怖:

这些病人一开始似乎是遭受了普通流感的侵袭,但一送到医院,他们便迅速发展出极为严重的肺炎症状,严重到我以前从未见过……

仅数小时后你就能观察到发绀症状从他们的耳部蔓延到整张脸,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身处鬼门关了……

死者的遗体须通过专门的火车运送出去,好几天我们都缺少棺材,尸体堆在一起的情形非常可怕……你在法国战场的任何一场战役后都看不到这样的情形。

如此可怕的病毒,重创了一战的交战双方。

在德国,至少有40万人死于这场大流感;在法国巴黎,一周内约有1200人死去;在英国,每周平均有上千人死亡,连首相劳合·乔治也被感染;在美国,整个10月近20万人死去。

在这种情况下,参战国士兵们的厌战情绪彻底爆发。

许多士兵开始逃离战场,同盟国中的国家也开始退出战争,革命运动遍及德国各地。

终于,1918年11月11日,德国在停战协议上签字。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了。

然而,停战日庆祝当天,拥挤的街道,激动的拥抱和亲吻,都成为了病毒传播的最佳媒介。

“消防站鸣起笛声,工厂也吹起了汽笛,人们涌上街道,用锅碗瓢盆捣鼓出声响。参军的男孩们要回家了!纽黑文的格兰特大街上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游行,所有军人穿着军装、戴着锡帽和绑腿,从大街上列队通过。每个人都挥舞着旗子,大喊大叫,相拥亲吻。”

1919年1月,又发生了变异的病毒,再度卷土重来。

不过,也许是因为人类的免疫系统已经认识它了,也许是它失去了轻易入侵肺部的能力,最终并没有造成更大的死亡和恐慌。

直到1920年,疫情终于消失不见。

似曾相识的疫情

重读100年前的这段历史,我们不由感慨,疫情就是一面镜子,今天人类面对新冠肺炎的种种行为,简直就是1918年大流感的翻拍。

也许真应了那句话:人类从历史中获得的最大教训,就是从不吸取任何教训。

先从美国的费城开始说起吧。

1918年9月7日,驻扎在波士顿的300名水兵来到了费城。四天后,海军基地就爆发了流感疫情。

而此时,费城的官员正为一场盛大的自由公债游行而忙碌。

卫生部官员称,流感只在军队中,并且能将疫情控制住。

费城的五家主要媒体,也与官方口径一致,对于医生的警告集体失声。

9月27日,费城的医院一天就接收了200名流感患者。

即便如此,第二天,公债游行依然如期举行,几十万人参与其中。

时任费城公共卫生主管的威尔默·克鲁森拍着胸脯保证:流感不会让他们有任何危险。但危险还是来了。

游行结束后的一天内,流感就开始在费城爆发。

10月1日,新增635个新病例。

10月5日,700名费城市民死于流感和肺炎。

疫情如此严重,让费城政府不得不下令关闭所有的学校、教堂和剧院。而《大众纪事报》称,关闭学校和教堂不过是普通的卫生措施,民众没有必要恐慌。

每一天,卫生官员们都信心十足地说:“流感已经达到最高峰”。然而第二天,就出现了更高的死亡病例数。

第二周,2600人死去;第三周,4500多人……

费城,只是当时美国的一个缩影。

全美的各级卫生官员,都在不断强调:这次流感和往日的流行性感冒没有什么两样。

几乎所有的报纸都在重复着他们的话,反对“危言耸听”。

2020年,新冠肺炎在全球蔓延,美国总统特朗普说疫情风险低,副总统彭斯说没必要买口罩……种种言论对如今美国的疫情造成的影响,世人皆有目共睹。

再说说英国的伦敦。

1918年5月,欧洲各地都因美国军队的到来,开始爆发流感。

但疫情并没有让伦敦城的居民提高警惕。

相反,协约国军队开始占据上风的好消息,让人们有些激动,变得松懈。

《伦敦新闻画报》说:“幸运的是,流感虽然每年都来,但今年的这场比较温和,经过频繁的传播,原始病毒已被削弱。”

在媒体各种轻松愉悦的报道中,商店照常营业,大型艺术展照旧举办。

甚至各地的夏日舞会和传统体育活动都开始小规模复苏。各种剧院和音乐厅也都挤满了人。

不幸的是,没人意识到,娱乐现场正是流感绝好的滋生地。

于是,在一个晴朗的夏日午后,一位夫人不顾自己的流感症状,带着儿子一起去剧院看戏。

而这,也成了这位夫人最后一次出门。

两天后她便病逝了。4个月后,她的儿子也死了。

很快,流感传遍了伦敦,死亡阴影开始笼罩全城。

辛西娅女爵对自己能否熬过这一关表示怀疑:

就在午餐前,和昨天一样的症状又出现了,只是更加严重。我的体温升到了102华氏度(约38.9摄氏度),整个下午和晚上我都觉得自己可悲又可耻,这一辈子从没病得这么重过——发烫的头,一阵一阵地疼,双腿很痛,犯恶心,一边发烧一边打冷颤。我不停地摇头和呻吟。

1918年7月的三个多星期,700个伦敦平民死于流感,还有475人死于肺炎。

六七月间,英国记录了1万人死于这场流感。

如今,新冠肺炎疫情严重,有的国家甚至宣布封城、封国,可依然有那么一些人,或者为了庆祝停课上街狂欢;或者聚众游行拒绝佩戴口罩,要求归还“自由”;或者聚集在露天咖啡馆喝咖啡,并表示“这么美的天气,不该待在家”……

这一切,像不像“翻拍”了1918年5月的“伦敦盛况”?

此外,还有几个小故事,我们在看书的时候就感觉似曾相识:哎?这个事情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流感让各国进入第二波感染潮后,各地的日报开始刊载越来越多与流感治疗相关的广告。

《诺丁汉日报》告诉读者,“奥克索(一种浓缩牛肉汁)能强化人体免疫力,以抵抗流感侵袭”,甚至还有权威“医生”做背书:“一天两到三次,一次一杯奥克索,能有效提高免疫力,抵御疾病。”

很快,奥克索断货了。

在各路报纸不遗余力的宣传下,阿司匹林、奎宁、麦乳精、艾利油、威士忌等各种防治流感的“偏方”“特效药”价格暴涨,被大量抢购。

有人看到商机,开始趁机发灾难财,一些私人殡葬公司坐地起价,涨幅甚至高达600%;还有一些不良殡葬贩子,将棺材标上更昂贵的价格。

疫情爆发后,各种谣言也层出不穷。有人说狗身上携带了流感病毒,于是警察开始捕杀街上的流浪狗,人们开始杀掉自己家里的宠物狗。

是不是很熟悉的画面?100年过去了,人类依然没什么长进。

那些忘记过去的人

注定重蹈覆辙

在人类可能面临的所有重大灾难中,流感大流行是出现概率最高的。

专家认为,病毒从没有灭亡,下一次疫情的到来不是“如果”而是“何时”的问题。

没想到100年后,它来了。

新一轮的疫情正在全球爆发,全球人口流动加剧传染病在世界范围的传播,每个国家都不能独善其身。

100年前那些让人“看不懂”“忍不住吐槽”的疫情乱象,今天依然在发生:

美国特朗普政府为掩饰自己的无能,公开宣称“中国病毒”企图转移民众视线;

英国政府宣布进入“拖延阶段”以达到“群体免疫”,也有枉顾老百姓的性命之嫌。

但是,100年前,也有很多政府、医生、普通民众为防疫做出了巨大贡献:

红十字会向公众分发口罩时普及的宣传口号——遵纪守法、佩戴口罩、管住嘴巴、远离病爪对今天也很适用;

各地政府为抗疫关闭学校、剧院等公共场所,并且制定严格的检疫隔离规定,这也是今天很多国家采取的措施;

退休的老医生们重新拿起手术刀,医学院的学生们奔上前线,学着前辈们的样子治病救人;

天主教的修女们前往犹太医院工作,接受医护人员的培训;

保罗协会为病患提供食物、衣物和护理;

数百家小卖铺关门歇业,将自己的货物捐献给穷人和任何有需要的人……

一百年前的许多错误,今天的人类依然在犯;

一百年前人性的光辉与丑恶,今天的人类依然拥有;

一百年前一些解决不了的问题,今天的人类已经找到答案。

哲学家乔治·桑塔亚那曾说过:“那些忘记过去的人注定要重蹈覆辙。”

回顾1918年的大流感,我们要以史为鉴。只有对过去总结得越深,才有可能让我们在将来走得越远。

愿疫情早日平息!

(作者:Iris肖来源:书单)

《1918年之疫:被流感改变的世界》

内容简介

1918年1月,第一次世界大战尚未停歇,一种可怕的新型病毒却开始在全球范围内散播。它横亘1918和1919年,通过三波彼此相连的传染潮杀死了至少5000万人。德国士兵管它叫“闪电黏膜炎”,英国士兵则称之为“弗兰德尔流感”,但在世界范围,这种传染病获得了臭名昭著的名称——“西班牙流感”。全世界无处幸免:美国记录下55万死亡病例(是其战争死亡总数的5倍),欧洲的死亡总数超过200万。

战争期间,一些国家的政府封锁了疫情爆发的消息。尽管军营一个接一个被病毒攻陷,协约国军队和德军都死伤惨重,但为避免影响军民士气,许多军人病死的消息仍遭到隐瞒。与此同时,平民直接在自己家里被感染倒下。费城的掘墓人和棺材开始短缺,甚至要动用蒸汽铲来挖掘大型墓穴。

时至今日,曾让人心惊胆寒的西班牙流感在医学研究上仍有重要的意义,在那场疫情中曾犯过的错误也不时为今人敲响警钟。一旦新一轮的全球性传染病再次来袭,我们是否能够有不一样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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