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时的枕边书
我看书很杂，哲学类、文学类、数学类、历史类等等，都爱看，总觉意趣盎然。最有趣的是，我发现被我放在枕边，伴我入眠的总是一本诗集。
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班上的某个男孩，心里涌动着真挚热烈的情感，心情随他脸上的悲喜而变幻着。那段时间，我读了很多诗歌，多半是关于爱情的，徐志摩的、仓央嘉措的、席慕容的等等。印象最深刻的，是智利诗人聂鲁达的诗集《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只听名字，就已令人神往。他把爱情的热烈、哀伤、矛盾与绝望，写得坦荡、真挚动人。
在《所以你会听到》这首诗里，有几句让我尤为动容：我看见我的话语扬长而去/它们更像是你的而远非我的/你充满一切，你充满一切！
是的，在情感堆积到最浓烈的时候，他充满一切。我的思绪翻来覆去，想对他表白，至少把聂鲁达的这本诗集送给他。等到我终于鼓起勇气去找他时，竟发现他已转学到远方。我枕着诗集默然泪流，心里默默念着里面的那一句：爱情太短，而遗憾太长。
也喜欢普希金的诗，在工作困顿时，我重读了普希金的诗集，那时觉得生活骗了我。普希金却说：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生气/忧郁的日子里要沉住气/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就将来临！
他的诗优美、明朗又不乏力量，读他的诗，会让我产生一种跨越时空的共鸣。我到过普希金在皇村时散步的树林，也在莫斯科的阿尔巴特街抚摸过他的铜像，铜像对面是他的故居，唯一的遗憾是我不懂俄文。在酒店昏黄的灯光下，读着他的诗《黄金与宝剑》，有几句是这样的：“所有这些我都能买到。”黄金说。/“所有这些我都能拿到。”宝剑说。
我笑，笑中有泪，泪含释然。我不是黄金，但我可以将自己打磨成一把锋利的宝剑，终凭实力得到一切。生活只能骗我一时，绝不能骗我一生。
许多人喜欢西格夫里·萨松的诗，喜欢那一句：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刚中带柔，煞是动人。我亦喜欢，但也只知这一句。
后来，文友送我一本诗集——《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萨松诗选》。放在枕边，却久未翻阅。那时，诸事不顺，事业上难再突破，人际关系也处理不好，人生的成就不上不下，人世的烦忧与日俱增。也曾对朋友诉苦，也曾枕书痛哭。实在是百无聊赖才翻开这本曾被我的眼泪打湿的诗集，方知萨松竟是反战诗人。他于1915年11月开始参战，目睹战争的丑陋与残忍后，写下许多反战诗篇。每一首都深深震撼着人心，直击灵魂。没有刻意去记忆，却有两句诗自然地印在了脑海，那是《梦者》里面的两句：军人是灰色死国的子民，向时间讨不到片刻明天。
生死一瞬间，多么沉痛的领悟。人在战场，绝望的时候是远远多过希望的。想到这些巨大的惶恐与苦痛，自己心里的那点悲苦算得了什么，掩卷释怀，珍爱生活的点滴，甚至珍爱生命的考验。
□ 罗倩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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