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正在发生剧变的岛屿 一位雨林行者的十五年纪录
广淼的太平洋上,澳大利亚以北,坐落着世界第二大岛屿,新几内亚岛,它也是太平洋第一大岛,巴布亚新几内亚便占据了这座大岛的东半部。它还是全世界地势最高的岛屿,雪山、火山、沼泽、雨林、草原、红树林……在此都拥有一席之地,美丽的极乐鸟在雨林中翻飞,有袋动物也视这里为天堂。几万年前,美拉尼西亚人中的一支也迁居到此,离群索居,直到今天,依然是地球上最神秘,最不为人所知的土著文明之一。
俯瞰巴布亚新几内亚 东方IC 图
为这一切所吸引,从1981年到1994年,澳大利亚动物学家和古生物学家蒂姆·弗兰纳里无数次深入巴布亚新几内亚最鲜为人知的秘境,考察当地野生动物,而这本《雨林行者》便是这15年旅程的全记录。
不过不要误解,此书并不因此成了“巴布亚新几内亚野生动物大全”,固然,书中有许多拗口的名词,用当地通用语转写的英语写成,比如Tenkile,一种有黑爪子的树袋熊。但整本书在动物之外,更是一部趣味盎然的巴布亚新几内亚自然与部落文明手记,作者细心观察和记录了这些最与世隔绝,就算彼此之间也迥然相异的自然生物和部落文明。在他笔下,你似乎能够听见那些翻江倒海的雷雨,闻到猎犬的气味,尝到烤袋貂的味道,好像与浑身上下几无寸缕的部落居民同坐在一起。
《雨林行者》(澳大利亚)蒂姆·弗兰纳里 著 罗心宇 译 新世界出版社 2019年5月
更难得的是,在整整十五年中,作者目睹了这些拥有独特风俗的原始文明,他们的自然观念、信仰、追求,是怎样被现代文明以摧枯拉朽之势松动、毁坏,变得支离破碎,不仅部落居民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巨变,也影响到了巴布亚新几内亚群山和雨林中的对此毫无所知的生灵。
在作者踏上旅程之前,欧洲人对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发现和开拓已有一百多年历史。作为一个现代国家,它拥有了首都、机场、港口,甚至还有中国餐厅(首都莫尔兹比港“最物美价廉的地方”),像许多热带国家一样,它的人民嘴里不断嚼着槟榔。不同的是,小贩的网兜中售卖着袋貂,已经被买去一条腿的玳瑁在海鲜市场呻吟,在“赶上了20世纪节奏”的港口后方,这处太平洋上的群岛上连绵不断的群山和雨林正露出冰山一角。作者后来写道,“我当时无法想象到,自己将会与一个个此前从未与外界接触过的族群一起生活。对他们而言,就在几年以前,吃人还不是什么传说,而是一种生活方式。我也想不到自己将会攀上此前从未有欧洲探险家攀登过的山峰,钻进无人知晓的洞穴,或是重新发现那些此前被认为早已灭绝,只有通过冰河时代的化石才能研究的动物。”
极乐鸟的形象也出现在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国旗上 图 Wikipedia
虽然书名被翻译为《雨林行者》,但书中的故事并不仅仅发生在雨林。这里可能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之一,弗兰纳在流动的泥沼中,在雾气蒸腾的森林里,在冷雾缠身的悬崖上露营,被蜜蜂蜇,差点被土著杀死,在可能挂满蝙蝠的洞穴中艰难探索,哪怕发现人骨,自己也有可能在此变成一堆人骨,也绝不放弃。作者将自己的野外冒险写得跌宕起伏,有时恍若一部冒险小说,在“冰河时代的蝙蝠”一章中,他记述了自己发现被外界早已灭绝的布氏果蝠的过程,一波三折,柳暗花明,不看到最后,读者绝猜不到结局,难怪有记者称他为科学家界的印第安纳·琼斯。
在我看来,书中最有意思的一些章节,当属在被文明驯化的我们看来,那些奇异的,甚至“挑战三观”的风俗习惯。比如作者甫到特莱福明部落,就发现土著居民毫无虐待动物概念,他们似乎更倾向于将猎物弄得生不如死,而非直接杀死他们,当然,这也有一个非常实际的原因,并非土著嗜血残忍,而是非如此,他们就无法在热带环境中保存食物。同时,他们对于砍断一颗有几百年树龄的大树也毫无心理负担,哪怕只是为了剥下一段树皮。不同部落之间会相互残杀,目的竟是在婴儿成活率低下的情况下,获取对方的子女。杀害孩子的父母,再对他们视如己出地抚养成人,双方都不觉得其中有可怪之处。另一个部落只允许妇女儿童和猪生活在一起,在印尼政府出手干预,试图用现代文明归化他们时,整个部落逃到了巴布亚新几内亚。
做传统打扮的巴布亚新几内亚部落 东方IC 图
作者写到了特莱福人,在他于1980年代第一次拜访这个极为闭塞的部落时,他发现400年前就传入巴布亚新几内亚的红薯在此处并无踪迹,他们居住的传统房屋上有整个巴布亚新几内亚最复杂漂亮的雕刻,男人按传统还戴着阴茎鞘,虽然传统与现代有时会奇怪地混合,有人戴上了一个塑料娃娃粉嘟嘟的腿。不过,到了1990年,作者再访问当地时,“几乎所有人都穿着脏兮兮的废弃的西式服装”。对南洋杉树的崇拜也消失了,曾经连倒下的树干被锯断都是禁忌,而到了1992年,当地已经很容易见到倒在地上被锯成几段的南洋杉树。漂亮的传统房屋被废弃,当地人的礼拜堂正在腐朽,现代社会总是在赢。
弗兰纳里悲哀地看到,追求金钱带来的贪婪和破坏,殖民主义和压迫政策,西方信仰的大举进攻,正在迅速改变这座岛屿的面貌。布氏果蝠的戏剧性经历正是写照:生物学家在对它的搜索中意外发现了它聚居的洞穴,虽然生物学家只为获得标本,但当地部落却将其视为猎物,这次发现之后,部落猎人们为了获取食物,仅用了几个月便将整个洞穴的种群灭绝。后来他发现:“在巴布亚新几内亚这样的国家开展保育项目真是困难重重……许多村民相信森林里的动物一直在那儿,也会永远存在。面对动物种群丰富度的显著下降甚至灭绝,他们就会指向群山那边的另一个地方说,那里还多的是呢。他们很难认识到,“那里”永远都会有一个村庄,住着一群人,在被问到同样的问题时,也会指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说出同样的话。”
其实完全可以理解,如果没有现代文明的大举进攻,也许当地永远都不会发生动物种群丰富度下降或灭绝的事情,正如此前部落居民和动物共处的那几万年一样。在一次勘查中,弗兰纳里认识了一个叫“弗莱迪”的部落居民,说他是部落居民,倒也勉强,他穿着“烂大街的西方衣物”,放弃了自己的部落名字,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他在矿业公司工作,拥有一部陆地巡洋舰汽车。谁能想象,仅仅在20年前,他的父亲曾经被矿业公司的勘探直升机激怒,向飞机不断放箭呢?
也正因为此,在此书的题记中,弗兰纳里将书献给所有对这片土地感兴趣的矿业公司的CEO们,“他们翻天覆地地改变了一些人的生活。我希望通过阅读这本书,他们能对这些人多一点了解。”
新闻推荐
新华社电(记者杨元勇)美国与阿富汗塔利班在卡塔尔首都多哈举行的第八轮谈判12日结束,双方尚未就阿富汗问题达成最终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