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生活在中东

济南时报 2019-08-04 14:00 大字

□新时报记者 江丹

之前上映的那部电影《何以为家》,讲述了中东乱局之下普通人的生活。还有更多普通人的生活并没有被拍进电影里,但是被美国战地记者斯科特·安德森写进了《破碎大地:21世纪中东的六种人生》里。这些普通人,无法选择普通的生活,因为他们在中东。

皇帝的新装综合征

“马基迪出生时,穆阿迈尔·卡扎菲统治利比亚已经十七年了。”斯科特·安德森在《破碎大地:21世纪中东的六种人生》中写道。马基迪·曼古什是安德森笔下的主人公之一,出生于1986年7月4日。

在利比亚的商业枢纽城市米苏拉塔,曼古什是一个古老显赫的氏族。卡扎菲政变上台之后,实施了一系列新的政治和经济举措,曼古什家族跟其他家族一样,也享受过这种变革的红利,过着舒适的生活,但马基迪发现,事实随着时间的推进发生了变化,比如他察觉到了独裁的味道。

对利比亚的很多普通人而言,部落比国家更深层次地影响着他们的生活,但国家的独裁者试图打破这种格局,伊拉克和叙利亚皆是如此。这些国家的独裁者使用金钱和大棒,开始了他们与各个部落和氏族之间错综复杂的联盟。

“如果你的部落和独裁者搞好关系,就可能得到一个政府部门或一门利润丰厚的生意的控制权;如果得罪了独裁者,你们就全完了。”安德森介绍。独裁者的大棒相当恐怖,“利比亚、伊拉克和叙利亚的国家安全机构位于全世界最残暴、最无所不在的机构之列。三个独裁政权的地方安全部队,即所谓的‘穆哈巴拉特’(mukhabarat),无所顾忌地搜捕国家的敌人,不管是真实存在的敌人,还是他们想象的敌人”。

马基迪的两位亲戚就在“敌人”名单中,他们是利比亚的中层军官,参加了一次反对卡扎菲的政变。失败之后,他们都被处死,而他们所在的曼古什家族也因此蒙受“污点”。马基迪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直接的迫害,可他知道,他和他的家族始终被政府密切监视,永远不可能再得到独裁者的信任。

在安德森看来,无论是卡扎菲、萨达姆还是阿萨德,这些独裁者都有“皇帝的新装综合征”,他们“被阿谀奉承之徒簇拥,逐渐脱离现实”,并不能真正分清谁是他们真正的敌人,而严重的迫害妄想症和偏执症则让他们疯狂地镇压异见者。

马基迪亲眼见过一次卡扎菲,也在公共场合骂过一次独裁者。当他想要表达不满的时候,往往是在家里或者最信赖的朋友面前才可以。在别人面前,他只能称独裁者为“我们的朋友”。

不想被碾压所以逃离

黎波里大街是米苏拉塔的主要大街之一,沿线的每一根灯柱上都有卡扎菲的肖像海报。这一天,市政工人正一张一张摘下这些海报。一位从附近小巷中走出的老人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然后他跑到被丢在地上的一幅海报前,脱掉一只鞋,开始用鞋拍打卡扎菲的画像(在阿拉伯世界,用鞋底打人是一种常见的侮辱性姿态),同时滔滔不绝地破口大骂”。他原以为这是卡扎菲时代的落幕,可实际上这是卡扎菲另一轮形象改善工程的开始。老人不得不辩解说自己是精神病发作,匆匆逃走。

这或许是利比亚乃至整个中东大多数人的状态,他们痛恨独裁者,却又害怕独裁者。相较于庞大且残酷的国家机器,他们实在太渺小了。为了不被碾压,他们有些人选择了逃离,比如伊拉克人胡卢德·扎伊迪。

胡卢德·扎伊迪的第一站是约旦,但她十分担心还留在伊拉克的家人。2007夏天,伊拉克战事激烈,她常常给弟弟维萨姆打电话,提醒他警觉,不要在大街上被拉壮丁。不久之后的一个晚上,维萨姆和一位朋友在街上行走,“这时一辆车突然在他们旁边停下,有人用突击步枪一阵扫射,将他俩打死在街头”。

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胡卢德在美国得到避难权。新的生活环境让胡卢德心生无限希望,但也有诸多不适。在伊拉克,她被教导在公共场合要严肃端庄,避免与男性有视线接触。胡卢德在美国加利福尼亚的浴室镜子前练习微笑,走在大街上展示自己的新表情,但她发现,自己的微笑有些夸张了,甚至招来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引起流浪汉的注意。

胡卢德依然牵挂她那些留在伊拉克或者逃往约旦的家人,她希望一家人能够生活在一起。遗憾的是,父亲来美国的避难申请一直被拒绝。胡卢德重视家庭,她无法丢下父亲不管,于是重返中东,尽管有可能她再也没有机会离开。

中东的悲剧已经溢出边界

除了马基迪和胡卢德,安德森还在书中写了全副武装出行的泌尿科医生阿扎尔、放弃精英生活投身动荡政治的大学教授莱拉和她的丈夫艾哈迈德等。“这六人来自不同地区、不同城市、不同部族、不同家族,但他们和正在中东或出生于中东的千百万人一样,都经历过惊涛骇浪。”安德森写道。

家园被毁,亲人别离,自己也陷入茫然地奔波。这并不是他们来到世界的初衷,可他们不得不理解并承受这一切。对旁观者的我们而言,萨达姆、卡扎菲、阿萨德……不过是出现在新闻报道中的一些名字,但对马基迪、胡卢德他们来说,这些独裁者深刻地影响了他们的生活。在中东漫长且复杂的历史中,这些独裁者匆匆出现,匆匆离去,不过一瞬,但他们却足以让那里的几代人在颠沛流离中不得安定。他们不是动荡的始发者,也不是动荡的终结者,某种意义上,他们也被历史裹挟。

安德森关注和研究中东近半个世纪,从20世纪的一次旅行开始,他便爱上了那里的沙漠。在之后多年的战地记者生涯中,他数次来到中东的战场,与那里的士兵和百姓一起生活,目睹了种种残酷的死亡。他或许还曾在心里暗暗期盼,一场充满希望的运动能在中东发生,在那片古老的土地掀起一点浪花,往前进步那么一点点。“几十年来我在全世界旅行和采访,没有发现一个地区像阿拉伯世界那样如一潭死水,停滞不前。”安德森写道。

无论是马基迪抑或胡卢德,还是阿扎尔,他们只能靠自己做些什么。马基迪发现自己的国家已经陷入了恶性循环,但他依然热爱那里,期待一个新的开始。胡卢德和她的家人开始了新的逃亡,感受来自国家之外的善意。书里的每个人的故事都有一个结局,但那只是书里的结局,他们的生活依然还在继续。

安德森表示,他在书里努力讲述人性的故事,其中不乏英雄和一丝希望,但更多的是一种警示,“今天,中东的悲剧与暴力冲突已经溢出了它的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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