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穿越亚马孙第一人:宁愿死也不要当个失败者

澎湃新闻 2019-07-23 14:45 大字

 编者按:英军退役军官埃德 斯塔福德涉险远行,为寻生命意义踏上旅途:忍受着雨林的溽热、昆虫的骚扰、大型掠食动物的威胁和热带疾病的折磨,自急湍和部落原住民的追杀中一路向前,全程900多万步,860天,从亚马孙河源头到大西洋入海口,行走近10000千米,挑战人类极限,完成别人看来不可能的伟大事业。

 

2009 年12 月10 日,我已经走了21 个月,但还要努力7 个月。我坐在背包上对乔说,我觉得好无聊,不是觉得精力耗尽、失望或疲倦,就是觉得无聊。

我可以从乔的表情看出他完全理解。一段9 天的路程我们才走了3天,休息也很充足,目前的障碍不是来自体能,而是来自心理。

眼前又是一个远离家人的圣诞节,我们知道届时会在丛林里吃木薯粉配盐,也知道那天会试着走7000 米以上,之后如果河流够宽的话,我们会找个地方撒网。每件事都骇人地相似。

这不是我们会不会放弃的问题。我们从未想过放弃;无论是否在虚张声势,我们宁死也不要回家当个失败者。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为此行注入新的活力,因为有时候这段旅程变得像自找的徒刑。

2009 年12 月17 日的博客:

10 年前的昨天,我睡在爸妈家的客房里,那栋房子位于莱斯特郡(Leicestershire) 的郊区小村庄莫斯利(Mowsley)。我刚从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毕业,身为一名年轻少尉,我没有自己的房子,在假期待在父母家,直到第一次到德文郡和多塞特郡军团(Devonshire and Dorset Regiment)报到。

那时天色还很黑,我犹在半梦半醒间,妈妈冲了进来,无法抑制声音里令人惊骇的哀痛:“你父亲死了!”妈妈和我在前一晚载他到皇家医院,那是他痛恨、不想去的地方。在那里,医护人员给他用的药让他产生了幻觉,问我到底爱不爱他。在那里,我们留下他一人,开车经过酒吧回家。

妈妈和我坐在楼梯顶上, 紧紧相拥, 泪流满面。我停不下来,一直大声说着:“爸爸,我爱你。爸爸,我爱你。爸爸,我爱你……”我要让他知道,我要设法将这个信息传达给他。

几个小时后,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我们到了医院,他还没整装,嘴巴半阖,身体躺在那里,只剩躯壳。家里最坚强的一员,将大家紧紧相系的力量,已经走了。我让护士将他手指上的金质图章戒指取下来,我戴上那枚戒指,从那天起我一直戴着,直到在秘鲁因为吸引太多阿沙宁卡印第安人的注意,才请马莱内帮我保管,那枚戒指现在在利马。

爸爸在他的年代算高大,约1.91 米高。他沉默寡言,具有含蓄不露的幽默感,曾两次对抗癌症病魔。因为从二十几岁开始就接受过时的放射疗法和化疗,后来,他的身体相当虚弱;他是我所认识的心理上和道德上最强大的人,他对妈妈、姐姐和我的爱毋庸置疑。

无论天气如何,他总是会戴着平顶圆帽,穿着大衣和威灵顿长筒靴,站在边线上看我打橄榄球(鼻尖上还有水滴),即使在他病重的时刻。他的血小板指数很低,如果被球砸到,他可能会丧命——因为大出血而死亡——但他还是来看我打球,这种支持是为人子永不会忘的。

我写这些文字时,泪水滑落面颊,这是我抒发压力、忧虑和孤寂的方式,并不是因为我还未走出丧父之痛,而是因为在压抑了几个月的恐惧和焦虑之后,我再次让自己的情感受到了触动。不让自己经历这短暂的脆弱的话,我就无法继续下去。这能使我继续向前,使我变得更坚强,使我思考问题更冷静、客观。

 

亚马孙河不是一般的河流——如泰晤士河——它是水位高涨时冲向森林的大片洪水的中心。泛滥的洪水在某些地方的宽度超过100 千米,相当于伦敦到巴黎的距离。河口处每秒钟向大西洋涌进20 万立方米的水,那可不是两个渺小、不起眼又无助的漫步者想被吞没的地方。据说,骤发的洪水会在一夜间将营地完全冲走,杀人于无形。

雨季开始了,乔和我好几天没有干木头生火,但幸好我们知道如何使用湿木头生火(到如今已经练习过许多次了)。洗完澡后,我们光着身子吃东西——没有必要穿上干衣服(马上又会湿掉),彼此也早就度过了尴尬期。

圣诞节前夕,我们太过接近苏里摩希河,无法避开危险的洪溢林。现在,我们身处每年都会被洪水淹没的森林里,泥泞的林地越来越潮湿,一天比一天难行。

我们必须避开洪溢林,在洪水来临以前找到高地。高地会是我们最期待的圣诞节礼物。

圣诞节那天,雨下个不停。我们湿漉漉地走了一天,为网站录了一些傻气的视频,还在吊床上戴圣诞帽为网站拍摄玩闹照片。我们扎营时,大雨持续不断,我用湿透的木头生火,乔去看看能不能在河里捕到鱼,我确信他不会碰上好运。

乔去了好久,我坐在雨中想着与世隔绝的孤独圣诞节,但就在天色渐暗之时,乔回来了,带着七八条鱼,把它们穿过鳃串在一根木棍上。

“干得好,乔!”我咧嘴大笑,在附近的小溪帮他把鱼去鳞片、掏内脏。我们炒了一些大蒜,接着加鱼肉块和水。真是大丰收,一份很棒的圣诞节礼物。我们谈笑,乔练习用英语说“圣诞快乐”。

“明年的这个时候,乔,我们就会在家里与家人团聚。”我说道。

我们坐着凝视橘红色的火焰,梦想着外面的世界。

每一天,乔和我的衣服都会被汗水湿透,都会贴在身上。我们每小时休息10分钟,习惯性地拧干上衣,这就是衣服整天最干的状态了,接着上衣会像抹布一样,被拿来擦颈后和肘弯处的沙粒和污垢。在这珍贵的10分钟里,我们坐在背包上,交换疲惫的眼神。

在高度潮湿的环境里,雨水带来清新的空气,但持续不断的降雨也意味着河水正在上涨,流泻出来的水不断渗进低洼的洪溢林。目前,水只浸湿了我们的靴子,我们的进度还算不错。

12月31日,我们刚刚通过一片茂盛的多刺竹林,来到河边,在及腰的河里清掉灯芯草,腾出空间将筏子充气。我们只须在这里渡河,但现在是新年前夕,我们很累了,却还在这里给筏子充气……

“乔,”我鼓起勇气说道,“我们可以乘坐充气筏去下游的渔村帕里卡图巴(Paricatuba),今晚我们不要孤单地待在丛林里……”他笑了。我确认他也想着一样的事,我们的新年有了新计划。

我们用全球定位系统在此地做下记号,第二天再返回(或者第三天, 得看当晚过得如何)。4小时后,我们已经坐在那美丽村庄前方一座水上漂浮屋的木头甲板上,人手一杯啤酒。在我们身后,空旷的坡地耸立在水面上,一座巨大的粉红色水泥教堂矗立在山坡顶端。在我们为新环境干杯时,炙热的夕阳烤着我这外国佬的颈子。

那个晚上的大多时候,我们都围坐着看一块约12.7厘米长的屏幕,听葡萄牙语的巴西热门音乐。我认为我的葡萄牙语进步了——在听糊在一起的鼻音词方面——不过试着了解含糊的喝醉酒般的葡萄牙语真的非常困难,那晚最后在一群非常诚恳的老人拥抱我们,说我们是朋友的模糊记忆中结束。

隔天起床,乔很想休假一天,因此我检查电子邮件并且记账。我们两人在新年前夕花了12英镑。对于这次放纵,我没有太大的罪恶感,那些啤酒清凉又解渴,会让你露出满足的微笑,非常值得。

1月2日,我们必须回到上次步行结束的地方,因此雇了一只木船和一名笑容爽朗的矮胖船夫阿马拉尔,让他开船带我们回上游。他的引擎在我们身后突突作响,我们必须回到那天离开的确切位置。在接近全球定位系统导航点时,我开始给带我们到下游帕里卡图巴村的筏子充气。我站在窄船的船头,正对着充气筏吹最后几口气,把它充得像鼓一样紧绷,一阵强风把我和充气筏都吹进了河里。

我并不担心提早浸到水里,转过身傻气地笑着,准备接受乔的嘲笑,却看到我弄翻了整只船,两名稍微惊慌的船员正忙着打捞落水装备,船和沉重的引擎都消失在混浊的水中了。乔抓住了装有我钱包和全球定位系统的干袋子,阿马拉尔则试着解开缠在3米下河床芦苇里的外挂引擎,我拖着沉没的木船到浅水处,尽快把水倒出来,才好回到犹在惊慌的阿马拉尔身边。他现在还在水最深的位置,展现出绿巨人浩克般的力量,把发动机拖上来,放在船上。我们又聚集在一起了,令我们大为宽慰的是,丢失的只有一把那天买的大砍刀。情况原本可能会更惨重。

 

乔和我为我的笨拙道歉,因为引擎进水了,阿马拉尔现在必须划船回去。我们渡过河,度过最愉快的一天,穿过意外地干燥开阔的洪溢林,不需要用到那把已经无法使用的大砍刀。下午两点,我们走进帕里卡图巴村,听说那只船还没回来。我必须雇另一只独木舟展开搜救工作,寻找可怜的阿马拉尔。

我和新船夫阿尔瓦罗走遍了整段河,进行彻底的搜寻。有趣的是,他长得很像电视剧《办公室风云》(The Office)英国版里的克里斯·芬奇(Chris Finch)。“芬奇”和我静静地互看一眼,都下了结论:阿马拉尔一定在波涛起伏的危险河流里溺毙了。我们去一家之前在途中没有经过的水上漂浮屋查看时,找到了微笑着啜饮咖啡的阿马拉尔,他正在太阳下晒引擎。

徒步走到帕里卡图巴村最棒的一点就是,在空旷的河岸上方、在粉红教堂的后面,有一条通往马瑙斯的宽广公路。眼下我们已经避开了洪水,预计只要走10天就会抵达那条公路。

任何事都是相对的,当你已经走了639 天的路,一段10天的路程,穿越村人记忆中没人走过的未知丛林,看来是小事一桩。我们带着充足的补给和高昂的士气去寻找BR-319公路,知道到了马瑙斯就能充分休息,就能受到帕里卡图巴村热情的接待。我们感觉就像已经放假了。

但在恶劣的丛林走了4天后,乔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世上没几个人会跟着你经历这些。”

他说得极是,这10天里没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没有美丽的河流,鲜少野生生物,只有一片又一片凌乱的次生灌木丛,我们必须不断劈砍才能前进。也许是因为马瑙斯近在咫尺,我们每小时都在算时间,脑子卷进会把人逼疯的绝望旋涡,我们在战斗还没结束时就降低了防备,因此让走这段路有多难多慢的负面想法动摇了信心。

本文选自《征服亚马孙》,联合读创 出品。

埃德 斯塔福德历时860天近万千米徒步亚马孙河的远征实录。全球首部徒步远征记录——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难以置信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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