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艺术，为爱情
那是无须解释的人生。所以也并不需要多此一举的旁白，导演的职责如同后台编辑，需要从那些作为表演者的演出画面、作为巨星的访谈影像与相对私人化的书信中，删繁就简勾勒出现代女性玛丽亚·卡拉斯的成长之路。
美丽与哀愁相伴，才华与孤独是一对好朋友。
作为一代歌剧女神，玛丽亚·卡拉斯未能逃脱这个魔咒。
上天赋予了她无与伦比的美丽，容颜如希腊雕塑一般无可挑剔。
她凭借刻苦努力，将容貌、声音和表演的天赋转化为让人肃然起敬的才华。她8岁开始学习唱歌，10岁便能出色演绎歌剧《卡门》中的咏叹调。
从1951年到1957年，是卡拉斯艺术生涯的黄金7年。1951年，她以《西西里的晚祷》登上被誉为“意大利歌剧的象征”的斯卡拉歌剧院舞台，年轻的美籍希腊裔女高音歌唱家向歌剧故乡的人们宣告了新时代的到来。1953年，她和百代唱片签下独家合约，开始录制多部歌剧，以每年3到4部歌剧的速度录音，与她合作的是斯卡拉歌剧院的原班人马。
她以如泣如诉的歌唱，演绎着歌剧巨匠贝里尼、威尔第和普契尼的作品，成为诺玛、茶花女和托斯卡不可替代的扮演者。她是世界歌剧的焦点人物，是观众心中的歌剧之魂，是唱片公司的摇钱树，也是媒体追踪报道的对象。
人们都说，20世纪90年代是三大男高音风靡世界的时代，而20世纪50年代的歌剧舞台由女高音卡拉斯独领风骚，在那个披头士和猫王都还未成为明星的年代，卡拉斯是唯一一位国际歌唱巨星。
从事业角度来看，玛丽亚·卡拉斯无疑获得了空前的成功，她近乎完美的表演和马不停蹄、堪称疯狂的付出，都值得被铭记。
但与这一条辉煌的事业线平行的，还有一条充满哀怨的情感线。两段失意的情感经历耗尽了她的热情，也打击了其正值巅峰的事业，但令人无奈的是，在“只有绯闻永远流传”的时代里，人们对那些风花雪月的关注几乎要覆盖了她曾挚爱的歌剧表演。
如此爱的热烈与此恨绵绵无尽纠缠的一生，以一部电影的容量，该如何表现？
纪录电影《卡拉斯：为爱而声》选择的方式是：让她自己来讲述。
或许当日的卡拉斯早已进入任由评说的境界，但对于真爱她的人们来说，她自己的“声音”才是最珍贵的咏叹调。
导演汤姆·沃尔夫历经五年走访卡拉斯的生前好友、相关人士，发掘并使用了大量从未面世的珍贵私信及影像资料，拍摄制作了《卡拉斯：为爱而声》。影片以真实历史影像来展现卡拉斯生活和事业中的重要片段，其中使包括她的朋友用超8摄影机拍摄的一些非常罕见的视频，以纯粹的第一手资料架构故事，并以玛丽亚·卡拉斯自己的视角，试图还原她的传奇人生。
那是无须解释的人生。所以也并不需要多此一举的旁白，导演的职责如同后台编辑，需要从那些作为表演者的演出画面、作为巨星的访谈影像与相对私人化的书信中，删繁就简勾勒出现代女性玛丽亚·卡拉斯的成长之路。
卡拉斯在接受采访时说，“一切都是命运。”
是命运让她生于经济萧条的年代，自幼失去家庭的温暖，也是命运带来了歌唱的天赋与契机，她抓住机遇在舞台上绽放光芒，是出于生存的本能，也是为了寻求情感的依托。在歌剧中演绎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爱恨纠结，让人暂时忘却忧愁与烦恼。
她强烈的艺术家个性在言谈中流露无遗。
“‘好演员’是对我非常重要的评价。如果你觉得歌剧无趣，那一定是因为表演无趣。”
有别于前辈和同时期的歌唱家们，卡拉斯更加看重表演在歌剧艺术中的分量，表演的功力也是令她脱颖而出的重要因素。这来自于她对于歌剧艺术发展趋势与观众欣赏水准进步的敏锐判断。兼备高超的演唱技巧和超凡舞台表现力的卡拉斯，成为意大利“美声歌剧”复兴的代表人物。她能够胜任各种风格的剧目，出演的歌剧剧目涵盖从早期古典歌剧直至威尔第和普契尼的作品。她对“复活”十九世纪早期意大利歌剧、对歌剧表演艺术的发展、创新起了巨大的推进作用。
卡拉斯的表演无关矫揉造作，纵然并未身着戏服，而只是穿着剪裁利落的长裙在舞台中央伫立，都能在一颦一笑之间，将人们带入“爱情像一只自由的小鸟”热情奔放的故事中，又为那终究不可改变的命运扼腕叹息。
她是舞台上绝对的王者，声音热情而直抵人心，表演层次分明充满张力，将荡气回肠的情感凝聚于浓烈的嗓音，震撼着台下观众的心灵。若问卡拉斯何以进入如此极致的艺术境界，或许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对艺术天真而毫无保留的热爱，让她一旦进入角色便忘却了自我，她就是人物本身，追求真与美，但并不完美，此时此刻，对于观众来说，她的唱腔是否完美早已不重要，那光彩夺目的演绎让人为之痴狂，在每一个因歌剧而发光的月夜里，她引领人们进入魅力无限的歌剧艺术世界中。
卡拉斯旋风迅速席卷到世界各地。她相继应邀到美国芝加哥歌剧院和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等地表演，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国际巨星和时尚偶像。但在大众传播时代，名气是一把双刃剑，与名利相应而生的是新闻的捕风捉影和舆论的苛责伤害。她锋芒毕露的艺术家个性，让她登上歌剧之巅，也为她带来风波不断。
在长期超负荷工作后，她终于身心俱疲，在罗马如竞技场一般的歌剧院中交了“白卷”——向满怀期待的观众宣告她无法完成“达到自己要求”的演出。基于对专业精神的要求，媒体毫不留情地批评，口诛笔伐如潮水一般涌来。
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她因为对“频繁更换演出搭档”等不满，与剧院经理公开战斗而两败俱伤。
但毕竟，如卡拉斯所言，“传奇，由公众定义。”艺术世界里最终的决定权属于受众。每一次风波之后，都是观众的热情将她唤回了舞台。
1965年3月19日，卡拉斯在阔别7年后重返大都会演出《托斯卡》。多少观众裹着毛毯彻夜不眠排队买票，卡拉斯依然是他们心中独一无二的歌剧女王。演出当晚，当卡拉斯唱出第一声“马里奥”时，观众已然热情澎湃，而当卡拉斯走上舞台，全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持续长达四分多钟，而卡拉斯回报这份热爱的，是没有片刻“出戏”的精彩演出。台上台下，一同奉献了一场理智与情感完美平衡的演出。
然而绚烂之极，也想要归于平淡。她终究还是要谈一谈爱情。也是直言不讳，“对一个女人来说，家庭美满比事业成功更重要”。所以，不曾为事业牺牲情感的她，曾一度为了爱情放弃歌唱。
或许天意弄人吧，她因歌剧获得了“名望”，两段情感却都被“名望”扭曲。唯一一次婚姻中，精明能干的丈夫在不经意中将自己变成了“经纪人”。她将希腊船王奥纳西斯视为知己，却在漫长的煎熬后，与报刊读者一起，等到了他另择佳偶的消息。
卡拉斯职业生涯中第一次和最后一次出演的歌剧都是《托斯卡》，那首著名的咏叹调《为艺术，为爱情》仿佛是她人生的隐喻：“我为艺术，为爱情而生活……为什么我的上帝，你却无情地将我抛弃。”
失去了爱情的卡拉斯离群索居，与再也回不去的歌剧舞台遥遥相望。
在辉煌与哀怨中苦苦纠缠的卡拉斯，究竟是为了艺术还是爱情而生？执迷于此，当是庸人自扰了。
因为银幕上的卡拉斯早已坦然面对：“如果可以选择，我依然照单全收。”
这是摒弃了滤镜与偏见的现代女性成长之路。传奇，由公众定义。但传奇，终究还是要由她自己来完成。
□刘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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