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互联网当作法外之地不可接受”

3月20日，新西兰克赖斯特彻奇一座教堂外摆放着50双刷成白色的鞋子，象征着50名在15日恐袭案中的遇难者。

新华社记者 郭磊 摄

网络社交媒体在新西兰恐袭案中暴露出的应对迟缓、乃至于推波助澜的问题，引起各界不满与反思。

新西兰克赖斯特彻奇市3月15日发生严重枪击事件，造成50人死亡数十人受伤。

与绝大多数此类袭击事件不同的是，凶手通过网络社交媒体脸书直播了行凶过程，并将自己的所谓“理念”借助网络大肆传播。

网络社交媒体在这起惨案中暴露出的应对迟缓、乃至于推波助澜的问题，引起各界不满与反思。

“首次着眼于社交媒体传播的袭击”

“这是首次着眼于社交媒体传播的袭击”，《新西兰先驱报》日前在报道中指出，人们对网络社交媒体在这类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已“忍无可忍”。

从17日到19日，新西兰总理阿德恩连续三天发声，质疑网络社交媒体在惨案发生过程中的应对不力。

阿德恩17日在记者会上表示，尽管新西兰警方在获悉凶手通过脸书直播杀戮实况后，第一时间联系了脸书公司，但当时凶手作案的内容已直播了17分钟。

她要求脸书等网络社交媒体交代，为何允许枪击案的过程在它们的平台上直播或转载，并表示这些科技公司“尚有很多问题有待回答”。

对此，新西兰的脸书负责人加尔利克发表声明称，将会“全天候移除违法内容”，并表示在枪击案发生后的24小时，脸书已删除了在全球流传的150万个相关视频，其中超过120万个视频被禁止上传。

18日，阿德恩再次质疑为何枪手行凶视频仍在网络上泛滥。

阿德恩呼吁社交媒体和各个网络平台都要体现他们的责任，不要传播这些东西，“我觉得他们（脸书）应该还能做得更好”。

另一网络视频社交媒体YouTube公司也发推文说，它“一直保持警惕，删除任何含有暴力的画面”。

然而，这些声明遭到了诸多质疑。“网络控制完全失败”，德国《焦点》周刊称。

阿德恩对于网络社交媒体的如上回应也不满意。

19日，阿德恩第三次在议会发言中表示，应关注社交媒体在此事中的角色，“我们不能袖手旁观……他们是发布平台，而不仅仅是邮递员。不可能只有利润，没有责任。”

在阿德恩切责网络社交媒体责任的同时，新西兰政府已经开始对传播恐袭视频的行动进行重拳打击。

新西兰内务部表示，在网上分享相关视频“可能构成犯罪”。

加强监管立法的呼声在不断增强

连日来，对于网络社交媒体在惨案当中所扮演角色表达强烈质疑的国家领导人，还有凶手母国澳大利亚的总理莫里森。

凶案发生后，莫里森致信G20轮值主席国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建议将“对网络社交媒体的治理”列为今年6月G20大阪峰会上的顶级议程项目，交由各国领导人研究讨论。

在信中，莫里森对网络社交媒体在新西兰枪击案和其他恐怖袭击中所扮演的“不受限制的角色”提出了担忧与质疑，“把互联网当作法外之地是不可接受的”。

他呼吁，确保“让实施袭击者和为袭击提供便利者都承担相应的后果”。

事实上，近几年来，要求加强对网络社交媒体监管的声音在世界各国普遍升高，很多国家都以法律形式，确立了网络内容监管标准与管理办法。

去年，美国大型公关咨询公司爱德曼公布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40%的受访者表示自己在过去一年内出于个人隐私考虑，关闭了至少一个社交媒体账号；62%的受访者表示，希望推出更严格措施监管网络社交媒体平台。

随着公众关切不断上升，美国政府关于加强相关监管立法的讨论正在不断增多。

去年，美国众议院司法委员会就网络社交媒体审查举行了听证会。

据美国媒体报道，在当天的听证会上，美国两党议员罕见地达成了一致——脸书应该删除宣传阴谋论及鼓动暴力的页面。

会上还讨论了是否应当直接封禁散播虚假、暴力信息的用户账号，而不是仅删除其发布的内容。

2018年1月1日，经历了近3年的讨论、草案酝酿及最终批准后，德国《社交媒体管理法》于当日起施行。

该法针对网络上的“仇恨、煽动性言论、虚假新闻内容”，整合并修订了2015年以来德国司法部颁布的一系列相关法令，对脸书、推特等在德国境内提供内容服务的社交网络平台提出了更为严格的监管要求。

根据该法，在德国拥有200万以上用户的社交网络平台须自行承担责任，清理其平台上涉及诽谤、诋毁、新纳粹和暴力煽动内容，且社交网络平台必须在7天内删除用户举报的非法内容，明显的违法言论须在举报后24小时内删除或屏蔽，争议言论内容也必须在举报后7日内做出处理，否则将面临最高达5000万欧元的罚款。

此外，社交媒体企业还须每半年发布报告，公示用户举报数量及其处理情况。

警惕网络平台成为“网络武器”

面对来自从民间到政府的监管呼声与措施，各家网络社交媒体也并非无所作为。

但是，在技术与漏洞之间，在成本与收益之间，在开放与管理之间，博弈难以避免。

网络社交媒体拥有互动密集、使用廉价、传播迅速广泛等特点，一旦形成热点，信息会通过多渠道大量传播，很快就可能形成几近失控的局面。

相对于文字内容，图像和视频内容更容易绕过人工智能算法，而流媒体直播对于网络社交平台来说更是“灾难性”的存在。

以此次新西兰发生的惨案为例，尽管网络社交媒体平台删除了大量相关视频和违法账号，但一些视频被修改后，还是有很大几率逃过自动识别系统。

尽管脸书等平台此前均表示，已雇佣不少人工审查员，配合人工智能系统进行内容审核，但面对热点事件后爆发的海量信息，还是措手不及。

不过，也有观点认为，尽管困难客观存在，但这并不意味着各家网络社交媒体平台像自己说的那么“无辜”“无助”，问题的很大一部分，还是出在利益考量上。

新西兰广告协会等机构在18日发表的一份声明中质问：“如果网站所有者将广告推送给目标受众的时间可以微秒计算，为什么同样的技术不能用于阻止此类内容直播？”

据报道，曾是脸书早期投资者之一的罗杰·麦克纳米认为，如今网络社交媒体面临的问题，正是其商业模式所造成的。

网络社交媒体往往优先将新技术应用到广告这种产生收益的领域，而非审核内容等具有公益性的方面。

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新西兰广告协会在18日的声明中要求，所有广告商应慎重考虑在社交媒体上投放广告，并要求脸书和其他网络社交媒体采取措施监管仇恨言论。

此外，如何在保护和尊重互联网的开放性与实施托底式有效监管之间达成平衡，也是舆论界和政策制定者必须思考的深层问题。

去年，万维网之父蒂姆·伯纳斯-李在纪念互联网创建29周年发表的一封公开信中指出，庞大的互联网平台和网络社交媒体公司现在在网上占据了重要地位，它们影响着思想和观点的传播。

他呼吁，必须对其进行监管，以防止它们沦落为利益集团的“网络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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