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英国脱欧难过议会表决关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杨芳
当地时间3月12日,英国议会下院以391票反对、241票支持再次否决了特雷莎·梅政府与欧盟达成的脱欧协议。因担心协议中涉及“爱尔兰边界问题”的内容将导致英国北爱尔兰地区被“留在”欧盟,部分保守党议员及北爱尔兰民主统一党议员投了反对票。议会下院将在未来两日投票表决英国是否“无协议脱欧”或延期“脱欧”。
3月11日,梅首相亲赴斯特拉斯堡与欧委会主席容克达成的协议,没有得到英国国内法律专家的认可,更没有得到议会批准协议所需要的多数支持。梅政府做不了议会的主,也就无法给予欧盟确定性的答复。
英国难以走出脱欧的“不确定性”背后,其实与几组结构性矛盾有很大关系。
首先,精英的意愿与人民的选择相悖。这是英国脱欧深陷议会表决泥沼的最根本原因。在脱欧问题上,无论是梅政府、欧盟官方还是第三国,共同的声音是尊重英国人民的选择,因为这是2016年全民公投的结果。而今天人们看到的脱欧乱象,则主要上演在英国议会大舞台。虽然表演的剧本不同,有时是因为政府出台的脱欧方案,有时是因为首相的地位问题,有时是因为英欧之间达成的协议。但不管争斗的内容是什么,其实际的影响,正向来说,是使脱欧进程更加谨慎和稳妥；反向来看,则增加了脱欧的难度。而无法忽视的政治现实是,脱欧是英国草根民众对现实政治不满的反映,一开始就不是政治精英的理性选择。根据BBC公开的信息,2016年6月公投中,支持留欧的议员中,保守党185名、工党218名、苏格兰民族党54名、自民党8名,以及其他党派议员14名,也就是说,在议会的650席中,共有479名议员的个人政治立场,是支持留在欧盟。而支持脱欧的议员中,保守党有138名,最大反对党工党只有10名,北爱尔兰民主统一党8名,以及其他党派议员2名。从规模来说,只有158人。简而言之,这是一个留欧的议会。如果2016年不是全民公投,而是议会表决,结果应该会是完全不同。精英政治与草根民意的脱节,不但是当年脱欧公投结果产生的原因,也对后续的脱欧进程产生持续性的影响。
那么是不是说,英国议会就会明确地投票支持逆转脱欧进程呢?事实上没那么容易。精英们的理念及其背后各种集团所代表的利益并不会因为一场公投而骤然改变,但在西方所谓的民主体系下,从合法性来说,承认并落实公投的结果,属于政治正确的问题。除非有二次公投,否则很难改变。而更为重要的是,这并不是简单的一个民主道义或者原则问题,西方政党斗争的本质是选举政治,而从未来大选的现实考量,精英们不论出身、政治观点或者所代表的利益集团为何,必须顾及选区选民的意见。而实际的情况是,根据英国媒体的数据,英国议会下院中,以工党为例,支持工党的选区中,60%在当年的公投中都选择了退出欧盟。也就是说,选民基础决定了,政客们想说“留欧”不容易。至少需要给选民一个合理的交代,这既是“软脱欧”派存在的土壤所在,也是保守党、工党在脱欧问题上或分化严重,或摇摆不定的内因所在。
还有一组矛盾在于,在英国政治中,民意支持率不等同于议会议席多少,也就不能等同于议会内的话语权大小。这是因为,英国的选举体制是单一选举体制,全国共650个选区,直选产生议员。每个选区,得票最多者胜出。在全国总体的民意支持率再高,也不是可以自动转化为议席优势。英国独立党的政治命运就是一个例子。在2010年的大选中,独立党曾因支持率飙升而一度自称为“第三大党”。但是,在实际的议会选举中,在每个选区,只有第一名胜出,第二名得票再多,也没有意义。独立党依然是议会内被边缘化的小党。在脱欧这个案例中,全民公投的结果是由人数来决定的,最终是1717.6万人支持脱欧,1595.2万人支持留欧,分别占比52%和48%。两者人数过于接近,合法性容易产生争议不说,从政治实践上,即使是人数稍多的一方,也并不意味着其在议会内掌握话语权。这也是一种矛盾的现象。
作为一件关系到英国国家前途命运和对欧洲一体化前景影响深远的大事件,面对英国脱欧,无论是英国国内还是英欧之间,各方博弈与讨价还价在所难免。但英国脱欧乱象多,议会一关难过的现象表明,不论是全民公投还是议会投票,精英政治成熟的体系与精明的算计之下,可以保住位子、赢得选票,但都很难解决真正的问题,无论是化解民众对现实政治的不满,还是拆解复杂的英欧关系,都无力给出直接、有效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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