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热爱奋不顾身 蜜蜂与远雷(29)

大众日报 2019-02-19 10:01 大字

□(日)恩田陆著安素译

早上好,日本。

马赛尔用日语低声打着招呼。

从五岁到七岁的三年间,他曾经居住在日本。

说实话,那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他日常会话没什么问题,进了离家最近的公立小学,但只有短短三个月的时间。

他生性乐观,自己并没有特别在意,但还是隐约记得当时那种“只有自己是异类”的冷淡灰色的空气。除了自己以外,其他的一切都平板划一,那个划一的集合体好像变成了一张脸,一直盯着自己。

母亲似乎比马赛尔受到了更大的打击。

母亲道子是日裔第三代秘鲁人。母亲家里,从第一代移民开始,就含辛茹苦地辛勤劳动,成功地在秘鲁大地扎下了根。马赛尔的母亲只有四分之一日本人血统,看上去已经不像东方人,但她很为自己的日本血统自豪。她很尊重日本社会的准则:尊重劳动,遵守约定,亲切待人,日常储蓄,勤于学习,规律生活,保持家庭和自身的清洁。母亲和兄弟都很优秀,身居要职,其中母亲更是以优秀的成绩从秘鲁国立大学工学部毕业,又去了法国留学。取得博士学位后,进了跟原子力相关的研究所,在那里认识了法国物理学家,结了婚,生了马赛尔。马赛尔的名字冗长复杂,背景就在于此。

不久,因为法国和日本的原子力机构的合作关系,夫妇一起来到横滨工作。母亲是第一次来日本,对在自己祖先的故乡日本生活十分期待。听说日本教育水平很高,因此务必想让马赛尔进公立学校。

但是,母亲的期望完全被打碎了。

儿子彻头彻尾被日本、日本小学的“世情”所拒绝。儿子回家后,书包里留着剩饭,散发出恶臭,早上出门前儿子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不光是他,对于有着拉丁系外貌的母亲,日本社会也设下了冷冷的墙壁。这是个令人窒息、令人意识到自己是异类的社会。母亲本是一个活泼明艳的美人,现在想起来,有一段时期,母亲比自己更烦恼重重,脸上看不见笑容。最后,一直到返回法国的十个月里,马赛尔不得不转到一所国际学校。

对母亲来说,在日本的经历是一个刺激,但对马赛尔来说却并非如此。确实,对于日本这个体系,他感到很不合拍,但这和日本这个国家的魅力构成了硬币的两面。

那个死气沉沉的小学确实令人不快,但学校到哪里都一样。法国也没有那么完美。他们习惯了异族面孔,又有长期的统治殖民地的经验,对待异族有一套不成文的规则,但歧视仍然存在。还有,孩子们对待异类的残酷在哪里都一样。只不过异类太多了,马赛尔并不是最碍眼的那个。在法国度过了三年之后,父母两人一起跨海去了美国,那时马赛尔十一岁。他越来越不碍眼了,这倒是真的。

小马,我来接你了!

马赛尔不由得回过头。

那清澈明亮的声音现在还记忆犹新。不,经过了十多年,现在越来越清晰了。

马赛尔邂逅钢琴,是在日本。

回到酒店,淋浴之后,马赛尔去餐厅吃早饭。

已经过了七点二十分,餐厅里大部分是商务人士,零零星星有几个像是参赛的人,也不能断定。

今天开始的第一次预选一共五天,但每天都是午后才开始,算是开头比较轻松。今天要出场的参赛者,应该再晚一点,等早餐快要结束时再来,中饭不吃,这样比较合适。每个人都会按照出场的时间来练习。也许还有人根本顾不上吃饭,也无心睡眠,今天一整天都在练习。

观众一多,马赛尔就发挥更好,从不会紧张,所以以为大家都和他一样。比赛临近吃不下饭,或是连续比赛食量减少,听说有参赛者会这样,他吃了一惊。这世上有脆弱的人,他不知道专业音乐家里面也有很多,是进了茱莉亚才知道的。

第一次参加比赛的时候,那种紧张感令马赛尔感动。真的是竞技场,而且是十分严格的胜负对决。他不由自主地肾上腺素飙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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