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 常 吴敏文

“万事如常”的“常”，一是平常。也就是说，今天和昨天一样，明天和今天一样；今年和去年一样，明年和今年一样。

老家的父亲，已经年过八十。其他什么毛病没有，就是听力已经很差，当面说话要喊，电话完全听不见了。我除了一年尽量多回家看他几次，还经常打电话询问他的情况。电话只能打给伴他生活的弟弟或者弟媳，他们的回答通常都很简洁：“老样子。”

听到这样的回答，我就从心里舒服、放心、安心。八十多岁的老人，指望他一天比一天更精神，一年比一年更年轻，那不切实际。“老样子”就是“如常”，“如常”就是没有更坏，就是“好样子”！八十多岁高龄的老人，经得起时光的消耗，生命力傲然挺立。我多么希望，他天天“老样子”，年年“如常”。

“万事如常”的“常”，二是正常。也就是说，白是白，黑是黑；是是是，非是非。而不是黑白颠倒，是非混淆。

你不要以为这事容易。一个社会，在大多数事情上避免黑白颠倒和混淆是非，是一件了不得的难事。例如，猪年春晚上的小品《“儿子”来了》，那个“坑爹”的“心诚则灵”公司，用一个劣质床垫骗人家老人八千块钱。这样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事情，新闻媒体没少报道：一批黑了良心的人，在专业研究怎样骗老人的血汗钱。

岳父是离休干部，岳母是退休教师。去年就不仅给他们两老，还给他们的三对女儿女婿，各买了一个床上用品三件套，每套上万元。骗子公司对他们说，这个三件套具有天花乱坠的保健功能。我是一点不信，所以拿回家就丢在了储物间。妻妹夫妻俩用了，一个多月就开了线，里面漏出来毛绒绒的东西，导致全身瘙痒，还起疹子。

还有无数找上门来推销各种保健药品食品的。因为我们请的给老人做饭的师傅星期天休息，我就每星期天买好菜回去给二老做餐饭。此间，就听见岳母的手机总是响个不停。因为我们坚决反对二老买保健药品和食品，所以岳母一般不当着我和妻子的面接听这种电话。但老人对我们的劝告很反感：“又不花你们的钱，我们乐意就买。”我对那些推销坑人保健品的人很无奈：在老人那里，我们大半天和风细雨的道理，不敌他们三句花言巧语。

日常生活里的黑白与是非如此难分，复杂事物上的黑白与是非更是难解。要不为什么求真务实、实事求是，都要千方百计竭尽全力去“求”，而且还很难“求得”呢？

就以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的难解世仇为例吧。他们为什么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和睦相处？为了探究清楚，我读了很多文章和书，但仍是一头雾水。

直到我读了一篇文章，说巴以世仇之所以难解，是因为在这个仇恨结构里，包含着无数人的名利与财富。表面上看起来的血腥与对抗，里面藏着的是内在的“秩序”与“和谐”。一旦巴以世仇解开，多少人将失去他们的财富和名利。我不能非常确定这样的解释完全符合实际，但我深深地以为，这样的解释也许最接近事实的真相，至少它给了最令我信服的理由。

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颠倒黑白和混淆是非的不正常，不管表面如何花样翻新，越是难解，里面越是深藏着丰厚的利益和坚固的利益关系。你要让这种不正常回归正常，就是公然与这个利益结构里的所有人为敌，你死我活。所以，与其祈求万事如意，不如追求万事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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