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资本“入侵”公共空间
越来越多的公共空间有了私人投资者，如何定义它的公共性？澎湃新闻 龚唯 制图
曼哈顿哈德逊河上有一处建设工程搁置了近七年，好莱坞大亨巴里·迪勒（Barry Diller）本想在河面上打造一处“漂浮公园”，为此他特意邀请了英国建筑师托马斯·赫斯维克（Thomas Heatherwick）。
公园的暂定名称是“55号码头”，但人们更愿意称它为“迪勒岛”（Diller Island），常年搁置的原因也正在于此——一处私人投资的公共空间真的属于公众吗？又或许它只是富豪的私家花园？
近些年，越来越多的私人资本开始打造公共空间，公私边界似乎变得模糊了。过去一年，美国多个私人投资的公园开始动工或开放，几近烂尾的迪勒岛也得以重启。
在一些地区，私人资本补足了紧缺的公共投资。比如圣路易斯最著名的地标“西进之门”（Gateway Arch）。建筑师埃罗·沙里宁于1940年代进行了设计，直到1960年代才开工建设。
但西进之门只是一座孤零零的拱形纪念碑，而非一处能让人停留休憩的公园。曾有记者描述它在设计上的问题，道路一侧是1200个停车位，另一侧直接连接的高速公路出入口，人们开车到来，拍一两张照片，就可以迅速离开。
西进之门鸟瞰图 视觉中国 图
2018年7月，冯克尔·范·瓦肯伯格景观设计事务所对它进行了改造。设计师将停车场挪到了公园北侧，并在公园内填补了内容，包括一座新的西进博物馆、一片开阔的公众空间，以及休闲娱乐设施。圣路易斯的市民可以来这里，在拱门之下欣赏密西西比河沿岸风光。
新的公园投资3.8亿美金，其中2.21亿来自私人资本。西进之门公园基金会的执行长Eric Moraczewski在接受CityLab采访时表示，他们希望能够吸引更多本地人到来，徒步、野餐或是组织户外音乐会。
这间事务所还为俄克拉荷马州的塔尔萨公园提供了设计，他们称包容性（inclusivity）是他们最看重的一点。这处公园共有21个出入口，各类无障碍设施，并考虑到不同年龄层游客的需求。
塔尔萨公园获得的私人投资是目前美国公园中最大一笔，乔治·凯瑟家族基金会和其他基金会共投资了4.65亿。这座公园紧邻阿肯色河，一期工程占地66.5英亩。
但在一些项目中，私人资本备受质疑，比如命途多舛的“迪勒岛”。
迪勒在多年前提出漂浮公园的设想时，最初的预算只有3500万美元，包括一座公园和一个表演中心，但很快受到了反对。
反对者包括一个小型民意组织the City Club、环保人士以及他们的支持者房地产商Douglas Durst。反对者称，55号码头的开发从立项开始就是非公开的，要想改造这一区域或许有更好的替代性方案。还有人质疑，曼哈顿并不需要一个新的表演中心，在水面上建造更增加了工程难度、安全性以及建设成本。
反对者对这项开发案发起了诉讼。多年的诉讼和抗议之后，建设成本飙升至2.5亿美元，迪勒一度决定放弃。但在纽约州长安德鲁·科莫的调停下，去年建设重启。
为此，州长科莫承诺将在55号码头附近重建哈德逊河公园。此前，这座规划4.5英里长的滨水公园面临巨大的资金缺口。最初，纽约市政府与州政府合作，共同出资建造，希望将其打造为一处城市绿带，配备单车径、跑步道，为市民提供户外生活场所。公园的运营方是哈德逊河公园信托基金，运营成本来自公园的商业营收，自负盈亏。但最终，这处公园的建设只完成了70%，信托基金始终缺钱，无法继续建造。
“国王花园”是斯德哥尔摩最古老的公园，人们希望延续它的公共性。视觉中国 图
私人资本补充了资金缺口，但更多人担心公与私的边界。此前我们曾报道了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叫停了苹果的一个门店计划。苹果试图将门店开进斯德哥尔摩最古老的国王花园，但反对者称，公园应该保持其公共性，不应以伪装的“社区感”行商业运营之实。
包括公园在内，全球范围内，私人资本参与打造了越来越多的“伪公共空间”（pseudo-public space）。
此前，《卫报》曾制作过一份“伪公共空间”地图，他们与伦敦环境机构中心Greenspace Information for Greater London（“大伦敦绿色空间信息中心”）合作，在伦敦市范围内筛选了50处符合标准的“伪公共空间”。
《卫报》采访了这些空间的私人“地主”，绝大多数拒绝公开这些空间的使用规则。这些公与私的模糊地带同时也是法律的真空地带，《卫报》呼吁，政府应当尽快立法明确这些空间的权属和使用者的行为准则。
其后，纽约也推出了一些类似的议案，要求私人投资的公园配备专门的物业方，明确的运营时间，以及设立官方网站，游客能在线上找到更多信息，或进行线上投诉。
“伪公共空间”越来越多，人们能在多大范围内使用它们，它最终服务的是投资者还是公众，一系列问题亟需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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