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脱欧”乱局 墨西哥迎来了左翼政治?
英国“脱欧”乱局
当地时间2018年12月11日,英国伦敦,支持脱欧和反对脱欧的示威者在议会外对峙。本文图片 视觉中国
2016年6月23日公投两年半以后的今天,“脱欧”依旧在撕裂英国。2018年12月3日,呼吁举行第二次脱欧公投的支持者提交了超过100万份签名的请愿书,这些支持者中有英国所有主要政党的成员。甚至,首相特雷莎·梅(Theresa May)所在的保守党内,关于“脱欧”的意见分歧也在急速加剧。日前,保守党由起一场不信任投票,这迫使特雷莎·梅承诺在2022年下一次英国大选前辞职,最终在12月12日以200票对117票惊险过关。结果出炉后,特蕾莎·梅发表讲话,誓言将继续“民众投票做出”的“脱欧”决择,她也宣布将寻求欧盟对脱欧协议的更多支持和保证。
《经济学人》文章《没有贸易的“脱欧”,还有什么可期待?》中提到,英国脱欧会带来许多严重后果,其中之一是导致中央政府与苏格兰,威尔士和北爱尔兰之间的关系紧张。在之前的投票中,苏格兰和北爱尔兰都投票支持留在欧盟。苏格兰寻求独立已有四年,但一直未能成功。如今,由于对欧洲的看法不同,独立的政治和经济吸引力开始增长。与此同时,北爱尔兰的局势可能更加不稳定。之前,政府的决定是英国必须离开欧盟的单一市场和关税同盟,这与欧盟的谈判建立了矛盾,一直无法解决。英国政府尚未找到合理的边界划分方式和检查系统来切割北爱尔兰和爱尔兰共和国的商贸。此外,许多学者和政客担心“硬边界”会引发爱尔兰宗教冲突的恢复:北爱尔兰新教徒希望继续留在英国,天主教徒的人则反对英国政府,两派的矛盾极有可能随“脱欧”爆发。
另一方面,英国工党则似乎视“脱欧”乱局为一次机会。工党领袖科尔宾(Jeremy Corbyn)对媒体表示: “特蕾莎·梅失去议会多数席位,她的政府已陷入混乱,她无法达成对英国有利的脱欧协议。”《卫报》名为《为何工党领导人对欧洲问题默不作声? 也许是灾难在诱惑》评论文章中,作者Nick Cohen指出,工党怀有天真的幻想,认为资本主义危机将使左翼知识分子领导无产阶级取得胜利,脱欧乱局将使选民转向激进的左派。不可否认,按照如今的状况来看,英国提前大选的可能性不容抹杀。工党如果获胜,科尔宾极有可能担当英国首相。已经有不少经济学家认为,工党上台后,其政纲中向企业及富裕阶层大幅加税,以及把铁路、水务、邮政等公用事业重新国有化等主张会令商界和投资者改变投资策略。丹麦盛宝银行的专家们则在数日前列出该机构传统的2019年的经济预测清单,其中重要的一项为,工党胜利后英镑暴跌,从而达到与欧元的平价。
《华盛顿邮报》12月13日发布的名为《“脱欧”闹剧如何改变英国》的文章中,作者Bronwen Maddox表明,无论最终的结果是什么,英国脱欧都会永久改变历史,甚至威胁着英国的立国宪法之本——即英国的代议制民主模式(议会成员代表其选民投票的民主形式)。按照英国的法律,虽然获得民众最大支持的政党组成政府,但依旧需要议会议员的不断支持才能通过立法并完成任何工作。而大多数国会议员似乎都倾向于与欧盟建立更密切的关系,不希望英国离开欧盟,以至于保守派的政策一直无法推广,内部分崩离析。同时,工党也并没有向议会提供合理可靠的英国脱欧政策,只是试图确保英国可以在离开欧盟时以某种方式保留欧盟成员国的利益,令民众甚为担忧。
目前,国会尚未通过任何协议,仍然胶着于“硬脱欧”和“软脱欧”。留欧派希望英国能与欧盟好聚好散,“脱欧”后仍与欧盟维持良好关系,尤其是继续享受贸易和关税领域的好处;强硬派则认为应该与欧盟切断所有关系,包括不留在欧洲关税同盟和欧洲单一市场,以重掌边界、移民、关税等政策主权。如果在3月29日正式“脱欧”之前,国会没有达成统一协议,那么任何结局都有可能发生。因此,这可能是目前英国民众对领导者最没有信心的时期,议会成员很难重新获得公众对其基本角色的信任:合法地代表人民做出决定。政治瘫痪的戏剧性剧目在电视屏幕上日复一日地播出,无疑展现的是整个国家体制的摇摆,以及保守党和工党的双重失败。
墨西哥将迎来左翼政治?
墨西哥总统洛佩斯·奥夫拉多尔出席就职后首场新闻发布会。
今年7月,墨西哥左翼候选人洛佩斯·奥夫拉多尔(Lopez Obrador)带领他的国家复兴运动党(Morena Party)赢得了大选。经过了5隔越的过渡期,12月1日,奥夫拉多尔在墨西哥城的宪法广场(Zócalo)完成了其就职典礼。大约16万人从全国各地赶到墨西哥城参加总统就职典礼,人们终于等到了几十年腐败统治的结束。他在就职典礼过程中不断重复着:“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很显然,奥夫拉多尔承诺了一场巨大的变革。
奥夫拉多尔承诺给墨西哥带来等同于墨西哥当代史上三大变革——从西班牙的统治中独立、改革期、墨西哥革命——的“第四次转型”。在他对国会的讲话中声称“第四次转型”在和平、有序的同时,是深刻而又激进的,因为它将结束腐败和那些得不到惩罚的罪行,正是它们阻碍了墨西哥的重生。在就职典礼的演说中,他宣告政府代表人民,尤其是在过去的几十年中被排斥的那些人——农民、工人和土著。尽管出于避免吓跑大企业和投资者,他放弃了2006年他竞选时的口号:穷人先行,但是比起过渡期,他在就职演说中更强烈地谴责了新自由主义经济模式在过去三十六年给这个国家带来的灾难。同时他表示将拒绝私有化并承诺恢复教育改革。
墨西哥的确需要一场巨大的变革,三十几年的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把这个拥有1.3亿人口的国家带到了破碎的边缘,国民收入的五分之一由最富裕的那百分之一的人所占据,而生活在贫困中的人口大概有5000万,其中900万人处于极端贫困状态。对于普通的墨西哥人来说,日常生活本身就是一场艰难的斗争,大部分人都在正规经济系统之外谋生。在合法渠道中看不到自身未来的成千上万的年轻人在毒品黑帮中找到了愤怒与绝望的出路。这个国家充满了血污:仅仅是2017年一年,就有两万三千起凶杀案,达到历史顶峰。即便是新自由主义经济模式的支持者,也不得不承认它在墨西哥的失败:经济增长在多年来一直处于萎靡状态。
事实上,在“粉红浪潮”(The Pink Tide)终结后,整个拉美都在右转。当巴西选出了极右翼总统博索纳罗引发全世界关注的同时,墨西哥却选出了数十年来的首位左翼总统。《雅各宾》近日刊出的《奥夫拉多尔时代的墨西哥》一文中,作者Laura Carlsen指出,在近几十年的选举历史中,在操纵、欺诈、购买选票和媒体偏袒的背景下,左翼的两次胜利果实被夺走。这个政治系统是为了把权力和财富不断转移给那些富有且手握权力的人,新总统的就职也仅仅能激发那些掌权者的热情。而奥夫拉多尔却在这样的政治体系中做到了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他与墨西哥人民建立了认同——毕竟,对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人而言,选举仅仅意味着在“恶势力”之间选出相对不那么恶的一个。不过,Carlsen也指出,这些声明在具体的政治实践中意味着什么还有待观察,毕竟有很多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奥夫拉多尔必须要考虑到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因为美国、墨西哥和加拿大议会准备批准一项旨在维护新自由主义经济模式的协议。奥夫拉尔多政府非常了解国际金融市场和投资者的影响力,他们通过导致比索(墨西哥货币)和股票市场的下跌,就能惩罚这个选出了承诺减轻国家贫困的左翼领袖的国家。奥夫拉尔多的团队需要在宏观经济上走得更稳。
不过并不是所有观察者都这么乐观。Ross Eventon刊发在在《半岛电视台英文网》的文章《墨西哥新总统有着怎样的革命意识?》中质疑了奥夫拉多尔革命意识的真实性。他指出,这个左翼总统既想做人民的代言人,又不想撼动大资本的利益,这让他的议程看起来非常可疑。奥夫拉多尔不断地强调“和谐与团结”、“爱与和平”,在宣告三十几年新自由主义经济模式终结的同时,他又一再想方设法地使既得利益阶层安心,他告诉他们,不会有国有化或任何意义上的财产没收,针对富人的税收也不会提高,还会在国内建免税区来鼓励投资。在他开出的具体处方中,没有任何措施会削弱那些习惯于让国家机器符合其利益的寡头集团,曾经反对奥夫拉多尔的墨西哥商业协会在跟新总统开过会后,告诉媒体他们非常期待与奥夫拉多尔合作,并褒奖他的“务实”。奥夫拉多尔也会见了墨西哥首富卡洛斯·斯利姆(Carlos Slim)并称他是“一位知道如何在墨西哥取得胜利的伟大商人”,而事实上,这位首富正是新自由主义时期私有化进程的最主要受益者,也是一个体现了经济权力集中如何阻碍国家经济增长的绝佳范例。在Eventon看来,是奥夫拉多尔身上的禁欲主义使媒体着迷——他开着大众捷达车,并将总统专机出售,他削减国会议员工资,并且整治官僚系统的腐败。这些绝非激进的政策,但它们在选举政治中很受欢迎。
奥夫拉多尔很快就会面对种种问题,这些将揭示出他“革命意识”的真实性。毕竟,想当所有人的朋友,最终总会令一些人会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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