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欧“塑料情”
半年前还在白宫“秀恩爱”的特朗普与马克龙,这两天诠释了什么叫“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马克龙前不久宣称应建立“欧洲军”防范美俄,特朗普则在抵达法国出席一战结束百年纪念活动时回应称,这是对美国的“侮辱”。
被马克龙不点评批评的特朗普,回国后连发五条推特,揭了二战期间法国被纳粹德国占领的伤疤。随后,法国政府发言人回应称,(美方)基本礼仪有待提高;马克龙更直接:法国是美国的盟友,而非附庸国,盟友间要相互尊重。
遥想去年7月凯旋门下,特朗普与马克龙长达数十秒的握手,今年4月在白宫掸头屑、手拉手,如今两人隔空互怼,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当前美欧关系的尴尬处境。民粹风潮劲吹之际,大西洋两岸的关系也得重新定调了。
本报记者赵恩霆
开头总是很美好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全世界都在消化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这个消息,其中也包括习惯了传统跨大西洋盟友关系的欧洲。
去年1月20日特朗普正式入主白宫后,虽然第一位座上宾是具有“特殊关系”的英国首相特雷莎·梅,但第一个获得特朗普以国事访问之高规格礼遇的外国首脑,却是法国总统马克龙。
去年5月14日,马克龙正式就任法国总统。对于他与特朗普之间的交情,马克龙后来曾这样说,因为两人都属于“特立独行的人”,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可谓“惺惺相惜”。
两人的第一次会面是在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去年5月25日,北约峰会在布鲁塞尔举行,这是特朗普作为美国总统首次出席。其间,他在美国驻比利时大使馆与马克龙举行了首次会晤。
与被特朗普“握手杀”的安倍晋三不同,有备而来的“小马哥”那次握手完胜特朗普。或许,这也预示着这两位互不示弱的领导人,日后在涉及国家利益和国际问题时的互不相让。
第一次“约会”不到两个月后,去年7月14日,特朗普应邀访问法国,与马克龙一道观礼法国国庆阅兵式。这让喜欢大场面的特朗普大开眼界,回国后就决定要效仿法国,在美国也搞一场规模更大的阅兵。两人在凯旋门下长达40多秒的握手,也被称为“史诗级握手”。
美法关系的开局相当不错,特朗普与马克龙也算结下了“忘年交”,但美英、美德关系似乎并不顺利。
虽然特雷莎·梅以“特殊盟友”身份在特朗普上台后第一个做客白宫,并向后者发出访问英国的邀请,但特朗普访英这事儿却一拖再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英国国内强烈的反特朗普呼声不绝于耳,直到今年7月才最终成行。
德国总理默克尔去年3月17日就到访了白宫,只是,那是一次只有十几个小时的短暂工作访问。当时,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众多记者面前,特朗普无视默克尔的握手提议,场面尴尬不已。
对于决意“脱欧”的英国来说,美英特殊关系不会受到影响,反倒会进一步加强,况且特朗普就曾公开宣称支持英国“脱欧”。而对于德国,特朗普一开始就没有好话,直斥德国在对美贸易中占了大便宜,尤其是汽车等产业。
彼时,在英国“脱欧”、马克龙刚上台,欧洲遭受极右翼民粹主义风潮席卷之际,默克尔作为“欧洲旗手”的角色格外凸显。特朗普对法德“拉一个打一个”的做法,实际上是在趁乱分化欧洲,以便美国更好地操控自主化倾向日益突出的欧洲。
这个套路在今年4月被进一步放大。当月23日至25日,马克龙对美国进行国事访问,成为特朗普上任后以最高规格国宾礼遇接待的首位外国首脑,可谓给足了“小马哥”面子;而27日到访的默克尔仍是短暂的工作访问,据称两人单独会晤只进行了20分钟,与一年前首次白宫会面时单聊15分钟没好到哪儿去。
大难临头各自飞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如果说特朗普首会默克尔时无视对方握手提议是美德关系开局不利,如果说特朗普在白宫牵手特雷莎·梅是绅士举动的话,那么特朗普与马克龙此前的“兄弟情”才是“真爱”。
不过,这“真爱”到底有多“真”,只有在关键时刻才能得到验证。今年4月,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特朗普为马克龙掸下衣领上的“头屑”,跟铁哥们来一张完美合影时,两人走出白宫面对媒体手拉手秀亲密时,坊间那句“秀恩爱分得快”就已预示了两人以及美法关系的走势。
3月8日,美国开始对进口钢铝产品加征关税,贸易战由此打响。凡事以“美国优先”为原则的特朗普,其挑起贸易战打击的对象也是无差别的,包括欧洲盟友也都在列。
实际上,贸易战只是特朗普推行贸易政策的一个抓手,其根本目的是在退出或废弃原有双/多边自贸协定之后,在美国主导下重构一个符合美国利益的新的贸易体系,而且是侧重双边层面的。
今年4月下旬,马克龙和默克尔之所以接连访美,一个重要议题就是与特朗普磋商美国对欧盟的钢铝关税豁免。但事后来看,磋商显然失败了,美国只是象征性延长豁免期,而后即正式对欧洲加征钢铝关税。
以至于今年6月初在加拿大举行的G7财政会上,其他六国对美国的关税计划表达了“一致关切和失望”。随后举行的G7峰会前夕,马克龙更是连发多条推特,直言“美国总统可能不介意被孤立,但如有必要,我们不介意签署一个六国协议。这六国代表着价值,代表着具有历史重要性的经济系统,现在是真正的国际力量”。
特朗普随即连发推特回应,强调欧洲的非关税壁垒对美国不公平,伤害了美国农民、工人和企业。距离4月底“秀恩爱”仅过去了一个多月,“分得快”就应验了。
而贸易冲突只是导致特朗普与马克龙“分手”的众多问题之一。早在去年6月,特朗普就不顾马克龙的劝说,宣布退出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应对气候变化的《巴黎协定》。今年5月,马克龙结束访美后不久,特朗普又不顾国际社会普遍反对,执意退出了历经12年谈判才艰难达成的伊朗核问题全面协议,触发中东局势新的不稳定。
《巴黎协定》和伊核协议,无论是对于法国,还是对于欧盟来说,既是基于多边框架谈判确定的国际规则,也是欧洲近些年来参与推进并获得重大成果的少有的外交成就。特朗普接连“退群”,等于直接无视了以往大西洋两岸共同认可和追求的价值观,以及欧洲盟友的切身利益。
此外,特朗普总是批评欧洲盟友防务预算不达标,催促他们只有交足了“保护费”才能获得美国的安全保障,甚至一度威胁美军撤出德国。在欧洲防务问题上,特朗普打破了以往美欧之间的默契,看上去是在追求公平对等,但说到底还是“美国优先”在作祟。
美国欧洲都变了
特朗普的“美国优先”原则,连带着戳到欧洲的弱点和痛处。以伊核协议为例,美国退出并恢复对伊朗能源和金融等关键领域的制裁,导致大量重返伊朗的欧洲企业纷纷撤离。
欧盟虽然启动“阻断法案”,试图保护欧洲企业免遭美国制裁误伤,但效果十分有限。随后,欧洲方面又提出要建立一个独立的欧元支付系统,以此规避美国制裁。但这谈何容易。
美国拟退出《中导条约》,则暴露了欧洲在安全问题上长期依赖美国的短板。一旦成真,欧洲将首当其冲面临军备竞赛威胁。因此,马克龙才提出建立“欧洲军”,并得到默克尔力挺。但这也绝非一日之功。
更重要的是,大西洋两岸在价值观和政治理念上也出现了新变化。2016年英国公投决定“脱欧”、美国大选特朗普“意外”胜出,堪称美欧政治生态变化的转折点。
美国这边,希拉里作为传统精英政治的代表,败给反移民、反全球化的特朗普,显示出此前的美国政府未能及时照顾到因全球化而遭受冲击的广大白人蓝领工人阶层的关切。同时,大量移民已经开始改变美国的人口结构,白人将逐渐成为少数群体,这又激化了就业和种族问题。
这种形势下,传统精英政治那套不再适用,反倒是特朗普大受欢迎。去年8月,美国白人至上主义者酿成的夏洛茨维尔骚乱发生后,特朗普的表态就很暧昧。今年10月,特朗普更是毫不掩饰地宣称,“我就是一个民族主义者。”从其政策主张来看,他倒是更像“民粹主义者”。而且,特朗普曾公开支持英国独立党、法国“国民阵线”等欧洲极右翼民粹主义政治势力。
这正是欧洲近年来遭遇的变化。这两年来,受到特朗普当选的“蝴蝶效应”,以及移民/难民危机“后遗症”的影响,欧洲安全和社会层面遭到的冲击蔓延至政治领域,法国、荷兰、德国、奥地利、意大利等欧洲主要国家的极右翼民粹政党强势崛起,成为各国和欧盟层面不可忽视的一股政治力量,它们倡导的反欧盟、反移民甚至反全球化,与特朗普不谋而合。
在英国因“脱欧”谈判而政局不稳,默克尔在德国执政进入倒计时之后,接下来法国在欧盟中的领导角色将更突出。自去年5月上台后,马克龙就格外积极高调地推销自己的欧盟改革计划,试图借助当前欧盟主要角色出现调整时,将过去十数年来的“德法核心”转变回“法德核心”,重振法国在欧洲乃至全球的大国地位。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特朗普的“让美国再次伟大”与马克龙对法国的目标有些神似。但不同的是,面对极右翼民粹势力崛起,欧洲传统政治力量仍在抵抗,尚且占据主流地位,确保了欧洲“不变色”。
美国则不然,传统政治力量已然败下阵来。传统建制派都靠边站了,精英政治、草根社会主义运动和特朗普主义交错,只是现阶段后者占据了主动。
以往美欧也有矛盾和分歧,比如法德反对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美国窃听欧洲盟友等,但这都属于单纯性事件。而特朗普与马克龙个人关系的转变,看似两人或两国出现龃龉,折射出的却是大西洋两岸由表及里的矛盾和差异,美欧关系现在走到了不得不重新审视彼此的岔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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