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伊缠斗史

齐鲁晚报 2018-11-10 00:00 大字

11月5日,特朗普政府正式重启对伊朗能源、金融和银行业等领域的制裁,这是自5月退出伊核问题全面协议以来,美国对伊朗施加的第二轮大规模制裁。

历史总是充满巧合。本轮制裁开始前一天的11月4日,适逢伊朗人质危机爆发39周年。当天,伊朗爆发全国性大规模反美示威游行。伊朗与美国这对冤家,一度是签署双边防御协定的关系,但39年前的伊斯兰革命,改变了伊朗,也使美伊关系180度大转弯,缠斗至今难解难分。

本报记者赵恩霆

一次危机,

盟友翻脸变成宿敌

对伊朗人来说,11月4日是个特殊的日子,1979年的这一天,伊朗人质危机爆发,成为美伊关系的重要分水岭。在那之前的几十年里,华盛顿与德黑兰的关系可谓亲密无间。

从19世纪开始,伊朗就沦为英国与俄国的博弈场。为了打破尴尬处境,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伊朗巴列维王朝的创立者礼萨·汗力推“第三方外交”政策,寻求美国支持。

二战期间,英国实力大为削弱,其在中东的控制力同样走上下坡路,美国此时强势崛起,开始深度介入中东,伊朗成为重要抓手。1941年继位的巴列维国王继承了父亲的外交政策,此后美伊关系开始实质性走近。

二战结束后,英国从伊朗撤军,苏联则在国际舆论和美国直接派兵波斯湾的双重压力下撤出伊朗,这进一步拉近了美伊关系。上世纪50年代,美国又出手推翻了亲苏联的伊朗强人首相、打压王室的摩萨台,重获权威的巴列维国王更加铁了心与美国为伍。1959年,伊朗与美国签订双边防御协定,两国成为盟友。

美国不断加强与伊朗的关系,一方面是英国影响力大不如前的必然结果;另一方面是在冷战的背景下,美国瞅准了伊朗重要的地缘政治价值,后者与当时的土耳其一道,成为美国遏制苏联南下地中海和印度洋的重要屏障。而伊朗背靠美国这棵大树自然好乘凉,有利于维护巴列维王朝的统治。

上世纪60年代,受国际油价大涨的影响,伊朗通过石油贸易,短时间内积累了大量财富。随着腰包鼓起来,外加美国的援助,巴列维国王的想法也多了,他决定在伊朗发起一场“不流血革命”,通过推行土地改革和经济社会发展计划,利用石油财富塑造一个现代化伊朗。

但一口吃不出个胖子,操之过急的改革引发诸多社会问题和宗教矛盾:通货膨胀和失业率高企、社会贫富差距加大;开放型文化政策导致大量西方文化和生活方式涌入伊朗,对伊朗固有生活方式和宗教传统造成巨大冲击;巴列维国王大幅扩充军备,建立秘密警察机构,镇压反对派,实行严格的政教分离,限制宗教上层参与政治活动,取消宗教领袖特权,一系列世俗化治理方式激化了与宗教势力的矛盾。

在这种复杂背景下,1978年伊朗爆发反对君主制的大规模示威活动,国王巴列维不得不在1979年1月流亡国外。不久后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回到伊朗,同年4月,政教合一体制的伊朗伊斯兰共和国成立。

伊斯兰革命成功后,伊朗转而采取反美政策,美伊关系日趋紧张。而美国继续庇护巴列维的做法更加激起伊朗人不满,1979年11月4日,数千名伊朗大学生在霍梅尼的支持下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扣押52名美国人用以交换赴美就医的巴列维,伊朗人质危机爆发。

直到1981年1月20日,这场持续了444天的危机才结束。在这期间,1979年12月霍梅尼成为伊朗最高领袖;美国于1980年4月7日与伊朗断交,随后开始对伊朗采取敌视和遏制政策。

三场战争,

从被牵制到坐收渔利

伊朗政治“变天”,让另一个当时的中东大国伊拉克十分担忧。作为一对邻国,伊朗和伊拉克都拥有丰富的石油资源,积累了不少石油财富,都有不俗的军事实力,主体人口都是什叶派(伊拉克什叶派约占总人口的55%,伊朗占比则超过90%)。不同的是,伊朗什叶派掌权,而伊拉克萨达姆政权则是逊尼派。

伊朗伊斯兰革命成功后,伊拉克作为什叶派的重要发源地,其境内的什叶派反政府武装更加活跃,萨达姆担心伊拉克会成为伊朗输出革命的目标。加之两国之间还存在边界争端,萨达姆作为根基深厚的政治强人,想借伊朗新政权还未站稳脚跟时就给其当头一棒,顺势攫取地区霸权地位。

随着两伊边境冲突加剧,美国与伊朗断交5个多月后,两伊战争于1980年9月22日爆发。这一仗一打就是八年,直到1988年8月20日才正式告终。虽然是两伊直接兵戎相见,其中却少不了美国因素。

两伊战争正值冷战末期,苏联在与美国的争霸过程中已近强弩之末,美国的地位和影响则如日中天。紧随美伊翻脸而爆发的两伊战争,让美国看到了扼杀、至少是遏制伊朗的第一个战略机遇。

随着战事推进,两伊在互有攻守之后进入拉锯战,美国等西方国家力挺萨达姆政权,向伊拉克提供了大量军事装备,希望借伊拉克之手尽可能地削弱新生的伊朗政权。

两伊战争打了个平手,伊朗和伊拉克都大伤元气。随后两年间,伊拉克因战时积累的巨额外债问题,寻求通过石油输出国组织用减产提价的方式增加收入偿还外债,但其邻国科威特却反其道而行之。伊拉克与科威特不仅没能就石油问题谈拢,还连带着扯出了双方的边界争端。

两伊战争结束两年后,1990年8月伊拉克入侵科威特。由于伊拉克拒不执行联合国安理会决议,1991年初以美国为首的多国联军授权发起“沙漠风暴”行动,历时约一个月的海湾战争爆发。

美国在行动中夹带了些许“私心”。针对伊拉克军事目标的打击过程中,美方有选择地避开了一些伊拉克军队有生力量,既打疼萨达姆迫使其从科威特撤军,又不至于彻底击垮伊拉克军力。

美国这一策略显然是其利用两伊战争思路的延续,仍然希望利用伊拉克萨达姆政权来牵制伊朗,使之连接起土耳其和沙特等海湾富油国,构成一道遏制伊朗的逊尼派弧形地带,伊拉克居中起到纽带作用。

如果这一弧形地带出现豁口,也就是伊拉克“失守”,伊朗便可以通过什叶派占人口多数的伊拉克与同为什叶派分支阿拉维派掌权的叙利亚巴沙尔政府,以及什叶派黎巴嫩真主党武装,构成截然相反的什叶派弧形地带,威胁沙特、以色列等美国盟友,乃至部署在中东多地的美国军力。

这一幕恰恰在2003年伊拉克战争后逐渐成真。这一战美国打错了算盘,不仅推翻了逊尼派萨达姆政权,让什叶派掌握伊拉克政治主导权,更打碎了伊拉克的国家认同,使伊拉克陷入宗教派系和部落割据。伊朗趁乱加大渗透,成功扩展了在伊拉克的影响力,而美国却深陷伊战泥潭,苦熬十年后匆匆抽身。

伊核问题,

成也美国败也美国

当前,美伊主要交锋点是伊核协议。特朗普对伊核协议未能全面限制伊朗核计划、没有限制伊朗弹道导弹研发而嗤之以鼻,同时对伊核协议松绑对伊制裁、导致伊朗近两年来加速扩大中东影响力而十分不爽。但综观伊朗核活动历程,美国在某种程度上扮演了推波助澜的角色。

二战后美伊关系迅速走近的同时,伊朗的核开发活动也获得美国支持。上世纪50年代后期开始,伊朗利用逐渐累积的石油财富,向核能发展计划投入大量资金。美国在1967年首先援助伊朗建起了一座原子能研究中心,随后其他西方国家纷纷跟进与伊朗开展核领域合作。

这些核研发设施在一团和气时是伊朗与美欧等西方国家蜜月期的标志,但在美伊断交翻脸成为冤家之后,伊朗的核计划和设施便成为美国等西方国家攻击的目标。美国就多次指责伊朗打着“和平利用核能”的幌子秘密研发核武器。

2003年2月,伊拉克战争爆发前一个月,伊朗宣布发现并提炼出铀,其核计划立即遭到美国严重质疑,并引起国际社会极大关注,伊核问题浮出水面。此后,伊朗核能力不断提升,离心机和核设施数量不断增加,外界担心伊朗已具备了数月内造出核武器的能力。

从伊核问题爆发,到2013年11月伊朗与伊核问题六国(美俄英法中德)达成为期6个月的初步协议,10年间,伊朗先是与英法德三国进行核谈判,2008年7月后又开始与伊核问题六国进行谈判。只是,一直没能谈出实质性成果。

2003年至2013年间,美伊均经历了两位总统执政。2009年之前,一手勾勒出全球反恐大战略的小布什任内,美伊几近走到战争边缘。2005年6月,强硬保守派内贾德当选伊朗总统,并于2009年连任,伊朗核能力正是在内贾德执政的8年间快速提升。

在两个保守派总统治下,美伊注定对抗。这一局面在2013年自由派奥巴马连任美国总统、温和派鲁哈尼就任伊朗总统后显现转机。两人都寻求通过对话和谈判缓和美伊关系、达成伊核协议,奥巴马想留下一个外交遗产,鲁哈尼希望借此发展经济缓和国内矛盾。最终,2015年7月各方达成伊核问题全面协议,并获安理会决议认可。

随着对伊部分制裁解除,伊朗石油出口重获新生,其与欧洲的经贸往来得以恢复,伊核协议带来的外部环境改善和地区影响力扩大,也助力鲁哈尼去年成功连任。

不巧的是,鲁哈尼和伊朗的新对手是特朗普治下的美国。与奥巴马“甩手掌柜”的做法不同,特朗普着意重返中东,但策略是美国退居幕后,将沙特、以色列等盟友推到前台,围绕遏制伊朗这个核心议题搭台唱戏。在美伊缠斗即将进入第40个年头之际,美国启动新一轮制裁,美伊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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