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境》:历史的叠影
电影《过境》海报截图□王文珏
【关键词】柏林金熊奖提名二战流亡与今日欧洲的叠影
时下流行的穿越,总归是让人携带着现代基因,用现代性到某朝某代去碾压调戏旧人的生存模式。这是一种娱乐,无需忧思。今年在柏林电影节上获得提名的《过境》,则是严肃的穿越——它轻轻抽去历史和现实之间的玻璃,让它们自由融入,正在经历难民潮之痛的欧洲,被多国沦陷、遍地犹太流亡者的上世纪四十年代笼罩。
影片的开片是令人惊诧的。现代衣着的巴黎人在小酒馆窃窃私语,窗外现代车辆川流不息,但他们交谈的却是1940年迫在眉睫的事——德军就在巴黎城外。德国闪电战后,被寄予最大希望的“最强法军”步步沦陷,如今兵临城下,犹太人、普通市民、流浪到此的各国难民,各自忧心忡忡,商量出逃。
这是一个匪夷所思的结构处理。它说不上是穿越,穿越起码要模拟旧日时空,让今人回到历史,在往事中横冲直撞。这部影片反其道行之,让时间和历史事件来到现代空间,一群现代人,在现代的法国城市,认认真真领受二战的苦难煎熬。这种“逆穿越”容易让人错乱,但影片导演和主演用冷静真挚的叙述模式,抚平了可能出现的毛刺,将人类的共情慢慢引向深处——那些删却了一切时间线索和前因后果的绝对领域。
格奥尔是反法西斯的德国流亡者,逃到巴黎却发现这里也在劫难逃。他借用一位死去作家的身份和墨西哥入境许可,想到马赛登船,永远离开战乱的欧洲。一同逃亡的难友缺医少药而逝,留下一个半非洲裔血统的小儿子,两个孤独的人在寂寥的街道一个踢球一个守门,仿佛战火来临前最后的平宁。
马赛的海滩那么诡异。上世纪钴蓝的天空,地上赭黄的屋子,互相映衬着。风吹过叶子的声音和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细密地互相交织,历史的天空下,空旷无人。影片始终带着焦糖色的阳光,仿佛一层茶色玻璃,滤照着这个现实和非现实交织的世界。这样的时空没有存在的凿实,却有种幻梦的真实,一个醒不来的噩梦。
到处是难民,活着的社区已然空荡,唯有各种大使馆、入境处,挨挨擦擦,闷热窒息,如一场人间炼狱。人人为了一张签证,一张入境许可,一张船票忧心如焚。有人仿佛住在领事馆、永远等待,有人失去一切跳楼自杀,有人始终被饥饿驱逐,往日体面温暖的生活永成泡影……所有人都在挣扎、等待、焦虑,抛弃和被抛弃。二战欧洲大陆的黑暗颓丧,被今人在现代时空里重演一遍,充满荒诞的惊慌。
影片之重不在战乱之实,而是主人公流亡中的个体感受,他付出的一切情感,失去的所有人间维系,自我的身份、认知。人类许多情感,在无边孤独中实现了共通——逃亡中的孤独,目睹其他难民被抓,自己无法站出来说一个字的羞耻,乱境中永远失去的爱和随时到来的无妄。个体的命运和情感打通了历史与现实,也打通了所有旁观的你我他。
人们带着一种特异的理解阅读这个故事。它的底层是虚的,上层却是实的。德国导演佩措尔德描绘了这幅现代不现代、二战不二战的难民图,对今时今日的寓意不言自明——二战时的难民几乎都是白人,同样的战火纷飞,同样的颠沛流离,永远等不来的船,永远不会到来的签证。时间和空间好像同时死在这座城池。而历史的长河里,谁都有可能是难民,谁都可能曾是难民——人们似乎选择性忘却了旧日悲伤,那种被历史缚住、无处可逃的苦难,再次被创作者提请公众审阅。一个恍惚巨大的梦境里,现代的人们被拘在二战的牢笼中,尴尬又紧张地体验着无处寄放的命运,随时被剥夺的焦灼,人类各自孤岛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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