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特朗普”遇刺背后:言论极端 巴西政治与暴力难解难分

澎湃新闻 2018-09-12 19:02 大字

9月6日,兴奋的博尔索纳罗穿着黄衫,被高声欢呼的支持者抬过了肩头。他难掩笑意,和人海中不断伸出的手频频击掌。但他没注意到,人群中闪出的,除了带着温度和敬意的双手,还有一把直刺入腹的长刀。

作为支持率暂居第一的巴西总统候选人,回首过去几年,军人出身的博尔索纳罗有理由志得意满。一年多以前,来自社会自由党(PSL)的博尔索纳罗亲眼看着他最主要的政敌巴西劳工党(PT)从神坛上滑落。而在那之前,这位持尖锐立场的右翼政客选择了自处庙堂之外,以惊人的言论给巴西报纸贡献滚动头条,这也让他背负着诸多争议。

今年10月,16年的等待或许将换来一个博尔索纳罗梦寐以求的位置:巴西总统。2018年是巴西的大选年。媒体纷纷预计,大选投票之日,便是域内域外国家目光汇集巴西之时。毕竟,尚无人能够反驳美国前总统尼克松的一句名言,“巴西走向哪里,拉美便往哪里去。”

遇刺事件发生三天后,博尔索纳罗的儿子在推特上宣布父亲的伤势已无大碍。不过,博尔索纳罗的医生10日表示,他还需要再做一次手术。

据《金融时报》11日报道,最新的电话调查结果显示,遇刺事件发生后,博尔索纳罗的支持率达到26-30%,暂居第一,并远远领先排在第二位的民主工党候选人西罗·戈梅斯(12%)。当地时间10日晚,巴西权威民调机构Datafolha公布的结果也显示,博尔索纳罗以24%的支持率位列第一,领先第二名11个百分点。但分析师此前预计的选情“暴涨”局面却并未来临。

劳工党沉浮,博尔索纳罗崛起

几年前的博尔索纳罗无法想象自己如今如此之高的民调结果。那时,他常常通过耸动的言论来博取舆论的注意。而他的政敌卢拉领导的巴西劳工党,在政坛则是一支呼风唤雨的力量。

卢拉于2002年10月当选总统。贫富分化引发的政治不满,是卢拉获胜的主要原因。在2002年的就职典礼上,卢拉申明了自己的施政立场:“我们需要真正的社会契约以改造国家。需要万众同心的民族联盟,使劳动者与制造业资本团结起来!这种团结是(创造)民族基本财富的发动机。”

然而,劳工党执政后,并没能践行当初的选举承诺。巴西经济拥有强大的现代农业(全球最大肉类出口国),却未能解决老百姓的温饱问题。该国半饥饿人口超过两千万,占总人口的约10%。

2014年,巴西滑入了独立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萧条持续了足足三年。仅2014到2015一年,巴西就有410万人回归到贫困状态,其中140万为极端贫困人口。其GDP一年之内下降3.8%,是25年以来的最差经济表现。

与此同时,巴西政府展开了一系列针对政商精英的腐败调查,包括巴西最大国有石油公司Petrobras在内的一众企业遭到调查。卢拉的继任者、曾参加游击队反抗军政府的劳工党总统罗塞夫(Dilma Rousseff)受调查牵连,在担任总统6年后,于2016年遭到弹劾后黯然下台。

同一年,巴西的地方选举已经给劳工党再次敲响警钟。在那次选举中,卢拉和他一手缔造的劳工党只赢得了5500多个市长职位中的254个,与四年前选举中拿下638个的成绩相差甚远。而博尔索纳罗所在的中右翼社会民主党(PSDB)却一举夺得803个市长职位。社会民主党曾于1995到2002年取得了执政党地位,因此2018年10月的大选正是个“一雪前耻”的良机。

不过,在离2018年总统大选只剩一个月的当口儿,形势却发生了易转。在一次民意调查中,社会民主党推出的总统候选人阿尔克敏(Geraldo Alckmin)只收获了7%的支持率,而尚处狱中的卢拉的支持率居然再次“坚挺”,达到了37%。不过,巴西高等选举法院9月1日认定,正在监狱服刑的卢拉不能参加本次总统选举。

与卢拉“狱中竞选”同样吸引眼球的,还有被西方媒体冠以“热带特朗普”外号的博尔索纳罗。他的支持率也飙升至20%,从一个边缘政治人物一跃成为能和主流政党争雄的强力竞争者。

“热带特朗普”:曾宣称建立独裁政权

“为什么叫他“热带特朗普”?我确实不喜欢媒体随便取外号类比的做法,不过还真的有点像。”27岁的巴西姑娘克洛伊·汉密尔顿(Chloe Hamilton)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我认识的朋友里面没有一个支持他的,至于原因,你看看他之前的那些排外言论就知道。受过教育的年轻人不会有兴趣听他的那一套。”

今年大选,或许将成为巴西历史上最具争议性的选举。在卢拉被禁止参加大选之前,他的支持率仍然高涨,超过所有竞争对手。在裁决作出的当日,巴西劳工党已经将卢拉的竞选广告投放到了社交媒体和公共场所,但法庭的一纸决定将使劳工党被迫在十天之内更换竞选人选。

而卢拉的对手、遇刺的博尔索纳罗也是一位充满争议的人物,他此前多次在公开场合发表过极端和排外性质的言论,其中包括对独裁政体的向往,以及对少数族裔和女性等社会群体的攻击。

据英国《卫报》2015年9月报道,他曾公开侮辱一名女性议会同僚,称这位名叫玛利娅·德·罗莎里奥(Maria Do Rosario)的议员“长得太丑,没有强奸犯会看得上。”因为这番言论,他被勒令缴纳2500美元罚款。

博尔索纳罗丝毫不掩饰对独裁体制的欣赏。法国24电视台上周日在回顾其政治生涯的文章中称,博尔索纳罗曾于2016年议会弹劾前总统罗塞夫(Dilma Rousseff)时戏称,自己将会把票投给曾在独裁统治时期领导过巴西军事情报机构的伍斯特拉上校(Brilhante Ustra),而此人曾下令折磨和虐待当时参加左翼政治运动后被捕的罗塞夫。

1991年,博尔索纳罗第一次被选举为议会议员,他在那时就许下“雄心壮志”,称一旦上台将重新打造一个军政府。1999年时,他甚至宣称,如果有朝一日成为总统,他会关闭议会,发动一场军事政变:“我对此不会有任何疑问,(成为总统的)第一天我就会来一场军事政变,然后建立一个独裁政权。”

不过,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吉迪恩·拉赫曼(Gideon Rachman)则撰文分析称,不能因为博尔索纳洛不属于主流政治派别,便忽略他对巴西政局的影响。

“在巴西,目前多数学者都认为博尔索纳洛太过极端,不能赢得胜选。”拉赫曼写道,“但这样的话让我不安地想起了2015年在华盛顿的一些对话,当时特朗普胜选也被看作是不可思议的。”

无论博尔索纳洛胜选与否,他作为一个重要政治人物的出现,标志着巴西政治严重的两极分化。

“许多左翼人士认为,卢拉与罗塞夫都是右翼势力发动的“非法政变”的受害者。但他们二人领导的劳工党也被指责依靠腐败行为、裙带关系和挥霍性开支扩大了权力,拖累了巴西经济。”拉赫曼分析道,“双方的骂战让人不禁联想起根深蒂固的党派偏见,这种偏见在特朗普治下的美国和决定脱欧后的英国都普遍存在于政坛。”

今年已发生三起与政治相关的暴力袭击

这次捅人事件也是今年巴西进入大选季以来经历的第三起与政治相关的暴力袭击。今年5月,一辆载有卢拉支持者的大巴曾遭到枪击,所幸无人伤亡。年初,一名来自里约热内卢的女性地方议员也遭人谋杀。

美国有线新闻网(CNN)9日评论称,“巴西的民主政体已经受到了威胁。”作出该论断的主要理由便是近来频发的政治暴力事件。而鼓吹暴力的言论也充斥着巴西政坛的舆论场。

事实上,尽管巴西民主化进程已经推进了三十余年,但政治暴力从未真正远去。像许多其它南美国家一样,巴西曾经历了数十年的军政府统治。1964年,巴西军人政府上台,开始了独裁统治。直到1989年时,巴西才举行了近30年来的第一次全民直选。

出于对军政府统治的反思,巴西现行法律明令禁止现役军人在公开场合发表政治评论。退役军人点评时政也被视为一件敏感的事情。但曾经是军官的博尔索纳洛和他的竞选副手、今年早些时候刚刚退休的陆军将领穆拉奥(Antonio Hamilton Mourao)却不以为意。

后者公然扬言称,“要么现政府通过法律手段解决政治问题,从公共生活中除去那些非法现象,要么我们就要强行推行我们的解决方案。”

穆拉奥的言论很快得到了军方的呼应。巴西武装力量总司令博阿斯(Edourdo Villas Boas)称,穆拉奥是一名“伟大的士兵”,且一旦巴西政局陷入“混乱”,军方将“拥有介入的宪法权力。”但是,根据巴西现行宪法,军方在任何情况下都没有对政局进行介入的权力。

巴西政治的舆论土壤或许使得上述惊人之语显得不那么突兀。据法国24电视台9日报道,“军事政变”在相当一部分民众看来,并不显得特别可怕。

“人们认为政变是可取的。”明尼苏达大学的一名拉美政治专家米兰达(Paula Armendariz Miranda)对法国24电视台分析称,“他们认为政变才是解决困扰该国的问题的有效手段。”

而一份2017年的民意调查则显示,在巴西,仅有13%的民众对该国的民主制度表示满意,在18个受访的拉美国家民众中,这个数字出人意料地成为最低。

克洛伊·汉密尔顿(Chloe Hamilton)就是“幻灭的大多数”中的一员。她来自巴西南部的一座沿海城市,父亲是一名巴西外交官。她对现状感到失望,但更加反对使用暴力方式改变现行制度。

“我从小所受的教育告诉我,极端和暴力的道路是走不通的。”克洛伊告诉澎湃新闻。

与绝大多数巴西同龄人相比,出生在外交世家的克洛伊可谓“赢在了起跑线上”。自中学起,她就随长期驻欧的父亲搬到了法国,曾先后就读于巴黎和伦敦的国际学校。伦敦腔和巴黎口音之间的无缝切换使她多了一分神秘感,只有在聚会上跳起桑巴舞蹈时她才会让好奇的宾客猜对她的祖国。

“父亲常常说让我出国念书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克洛伊谈道,“这样可以避开国内的混乱局势。”

克洛伊有不少家庭成员从政,但她却从没有把回国进入政界当做职业发展的一个选项。对她来说,祖国或许是一个度假天堂,但绝非长居之所。

“你关注巴西的政治,一定对困扰我们国家政坛的那些主要问题不陌生。”克洛伊不愿细谈原因,“我每年都会回巴西度假,那里的海滩超过我在欧洲见过的任何一处。在法国时,我还常常想念巴西举世闻名的狂欢节,但我是不会回去定居的。”

克洛伊已经在总部位于巴黎的一家国际组织找到了工作,她十分享受这种国际化的工作氛围。她也坦言,自己以巴西文化为傲,却难以骄傲地谈论本国的政治事务。

“不过,这应该是常态吧。”克洛伊笑着说,“看看我身边的欧洲人,他们谈起自己的国家不也是一副“要完”的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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