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不曾用平静掩饰过焦虑
□徐敏
不记得从哪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个说法:在每个白天的东京,穿着干净的白衬衣打着领带、黑皮鞋擦得锃亮的年轻人出入地铁和写字楼,面色严肃,行色匆匆。而一到了夜晚,闪烁着暗沉灯光的各色酒吧里,背街小巷的道路上,不难见到喝醉后随便倒地熟睡的年轻人。矜持的白天和放纵的夜晚,似乎是一个人的两张面孔。
每个人的心中,都曾经或者正在住着一个焦虑的自己吧。《那个特别的疯子》就讲了这样一个故事。萨姆,一名出色的女心理医生,白天在“泰弗落斯疾病中心”上班,是老板蕾切尔的黄金干将,把工作处理得井井有条;然而下了班之后的夜晚,她每天都会宿醉,用酒精来麻醉自己,浑身夹杂着呕吐和咖啡的气味;并且同时暧昧于卢卡斯、AJ和大卫三个男人之间,甚至随便与酒保发生关系。“萨姆疯了,而她自己却不知道”。
萨姆自认为无比优秀,可以拯救每一个深陷精神困扰的人。一个令人棘手的病人理查德的到来,让她的状况发生了改变。她拼尽全力,非但没能完成对理查德的治疗,反而被理查德刺探到了她不为人知的一面。她极力掩饰和逃避,却在工作上惹出了更大的事故。紧绷的弦终于断了,萨姆其实自己患有“边缘性人格障碍”。终于,她坚守的最后一块净土——工作也已沦陷,萨姆无处可逃,心底的焦虑穿透表面的平静喷泄而出。她停下来面对自己荒唐的一地鸡毛。
可是,谁不是曾经用笃定和平静,掩藏过心底暗潮汹涌的焦虑?
我想起了自己大学时期的一段经历:刚刚失恋的一个周末不可推卸地要去日常打工的辅导班去上课。那时年轻,失恋的悲伤压得我焦躁压抑,恨不得找一个逃离现实世界的出口,找到一缕照进黑暗现实的阳光。然而工作和生活不曾停歇,不会给人一分钟的喘息机会,必须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挤地铁、吃饭、上课、交流。那一天,我体会到了“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生活”这句话。现在看来这其实不过是最平凡不过的烦恼,未免有些矫情,可是即便是经历真正(难的人们,不也是用正常的生活节奏掩盖早已被打乱的内心世界么。
自认为正常的我们,其实都在经历各种崩溃,或者是在崩溃的边缘徘徊。越来越快的生活节奏似乎加速了每个人内心躁动的火。然而,不论你怀着怎样的心情,始终要按部就班和旁若无人地面对。奥地利诗人里尔克说:哪有什么胜利,挺住意味着一切。心理医生萨姆起初也是如此,哪怕用头发去掩盖被男友殴打的头皮上的伤疤,依然化上精致的妆容露出职业化的微笑去面对新的一天。然而,心灵世界的坍塌还是不可预料和无法阻挡地到来。萨姆无法接纳自己的阴影,无法接纳自己是自私的、愤怒的,夜晚的焦躁已经无法用白天的平静来化解。她开始否定自己、苛责自己,心灵世界一步步坍塌,灵魂中的那个疯子终于悄悄地跑了出来。
就像是用积木搭建一座城堡,罅隙其实早已在底层隐约存在,我们却还在固执地往上压上一块又一块。可是反过来想,既然支撑不住,何苦不让它倒塌。破碎重组,也不见得就是穷途末路。就像那句英语谚语所说的:I am very proud of my heart, it is hurt, fooled and broken, but is still working(我为我的内心感到骄傲,它被伤害、被愚弄,破碎过却仍然在工作)。
这让我想到了写出《变形记》的卡夫卡。表面看来,卡夫卡度过了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生。和大多数人一样读中学、大学,攻读法律,学习德语文学和艺术史,供职于工伤事故保险公司,四十一岁时病逝。他的一生,既没有做什么惊心动魄的英雄业绩,也没有惊世骇俗的举动,既非春风得意也非穷困潦倒;既非一帆风顺也没有颠沛流离。就是这样一个寻常人,写出了令人匪夷所思、荒诞离奇甚至是不可理解的文字。无法否认,卡夫卡的内心始终焦躁无比,只是他的平静无奇的生活很好地掩盖了这一切。而这种焦虑的宣泄口,就是他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描述的梦魇般离奇古怪的世界。卡夫卡的内心太强大,所以不动声色地掩饰了一切;卡夫卡的内心又太弱小,所有不可言说的情感都付诸荒诞又慌张的文字里。
骆驼已经不堪重负,总有压死它的最后一根稻草。重新开始未尝也不是柳暗花明。萨姆在歇斯底里后,重组了自己,离开了卢卡斯,离开AJ,戒掉了酒,放弃了自己曾经以为不能放弃的一切开始新生活。心理医生萨姆也好,西方作家卡夫卡也好,哪怕是我们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也好,都会经历用平静掩饰的焦躁,最终从尘埃里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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