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军刀和凤凰自行车
商明晓
瑞士有两种大家都熟悉的产品：手表和军刀。手表是奢侈品，一般人玩不起，而军刀却是可以进入寻常百姓家的物件。我有一把瑞士军刀，是维诺斯集团生产的91mm，黑色标准型，那是儿子刚参加工作时送给我的，差不多有十多年的时间了，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最近觉得打开和关闭时有些不顺畅，便想起了维氏集团CEO卡尔-埃尔森纳四世在接受采访时所说，维氏集团军刀共有100多种组合，几乎每一款都有中国几近乱真的赝品。他在评价来自中国的“山寨”军刀时说，抛去刀具本身的功能性不说，它们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一把能够轻松打开和关闭的军刀。看着我这把不能“轻松打开和关闭”的军刀，心里不禁发问，难道是一把假的瑞士军刀？
在网上找到了瑞士军刀的保养方法并如法炮制，几个简单的步骤，军刀就好用如初。假军刀的顾虑打消了，思考却没有停止。刀具算不上高科技产品，中国的仿制者不过是照猫画虎，怎么就没有真正瑞士军刀的效果？维氏集团掌门人卡尔四世在接受新浪财经访问时说，我们没什么秘密，所有生产流程和标准都是公开的。如果说有秘密，那就是把每一个简单的部分都精确组装到一起。这是日复一日对技术和细节的无限雕琢才能实现的。维氏集团创建130多年，一把军刀传了四代人。他们生产的经典军刀长度91毫米，可收纳22个工具，由64个部分装配而成，一共需要450道生产工序，最大的挑战是将22个工具装配成一把口袋折叠军刀，其中关键是8个弹簧和24个承压点的精准装配，是折叠军刀的每一个部件能轻松打开和闭合的关键。卡尔四世说，我们没什么秘密，我们的生产和标准都很简单，区别就在于“精准性”。他认为一个品牌的价值应该是品质、功能，以及设计和创新，这四个价值中，首要的是品质和功能性。
说完瑞士军刀，再说凤凰自行车。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有一辆凤凰自行车是很奢侈的事情。如果你有一辆凤凰自行车，恰恰后支架上又坐了一位姑娘，一种无法言表的幸福就会油然而生。八十年代初，我就有一辆凤凰牌自行车。那是领导安排给商业局写会议上发言的典型材料，材料完工后局领导非常满意，局长在我辞行的时候，送给我一张自行车票。我拿着那张长宽不超过十厘米的纸片，看着上面油印的“自行车一辆”的文字，一时激动的连“谢谢”都忘记了说。我当时是行政23级，也就40多元钱的工资，只能向家里求援。父亲没有正面答复我的求援，却提出了一个很原则的问题：这自行车票算不算以权谋私？我只能老实说，不是以权谋私，算是利用工作之便吧。千辛万苦凑齐了160元钱，一辆凤凰自行车就属于我了。我骑着那辆凤凰自行车炫耀般的上山下乡，跑机关进工厂搞调研写材料。尽管没有姑娘坐在后支架上，但心里也是美滋滋的。现在有的人总是怀念那时候猪肉多少钱一斤，鸡蛋几分钱一个。我也总是提醒他们，当时四个月的工资买一辆自行车，现在一个月的工资能买几辆自行车？后来，就有了摩托车、电动自行车、汽车，自行车从主要交通工具变成了辅助工具，就不怎么骑自行车了。我的凤凰自行车1998年以28元的价格卖给了修车的师傅。
前几年，在一家商店里发现了老式凤凰自行车，用600元买回一辆。在骑行中，感到此凤凰非彼凤凰，蹬起来非常吃力，像是几个部件勉强连在一起，给人以松松垮垮的感觉。找到修车师傅，修车师傅说，这车比原来的老凤凰差多了，他指着固定车把部件说，以前厚度超过两公分，十几扣丝，现在不到一公分，六扣丝，固定效果肯定不好。以前车座是真皮面，底下垫的是羊毛毡；现在是人造革面，下面垫的是黑棉絮毡，坐上去不舒服，腿力用不上。还有这链条，钢材型号不达标，各个连接点间隙过大，蹬起来必然咯吱咯吱响，与以前的老凤凰没法比，你就凑合着骑吧。我和他商量想把车子卖给他，这师傅很爽快地说，行啊，我收旧车子都是20块，你的车子算是新的，80块钱。我说你凑个整数行不行啊？师傅咬了咬牙，那行，就100块。我把100块揣进口袋，算是找到了一种成就感，这笔生意总算多收入了20块。
凤凰自行车，曾承载着几代人的青春与浪漫，留下了最美好的记忆，就这样消失了。维氏集团一把军刀传了四代人，从1897年造出只有四个功能的第一把瑞士军刀，到现在每把军刀都有几十个功能，无论材料如何变化，工艺如何改进，功能如何增加，他们都保持着追求尽善尽美的一贯传统。反观国内很多企业，产品质量总是越来越差，原因固然很多，但消费者追求“物美价廉”，生产者追求“降耗增效”的理念，其消极作用不容小觑，它导致了消费者到手的商品，价是廉了，却没有美；生产者成本是降了，但牌子却砸了。其实，任何一种产品，材料和工艺永远是诚实的，只有真实的材料和踏实的工艺才能生产出美好的产品。说到底，百年老店，传世产品，不是靠降低成本和简化工艺实现的，而是以产品质量为中心，不断革故鼎新，让自己的产品质量始终处于领先位置，这才是商品的生命之源，也是商品生产者的职业操守和历史责任。其前提，是对消费者的敬畏和对市场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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