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与秩序

成都晚报 2018-07-18 00:00 大字

○张骏翚

讲到汉代文学及其时代思想时,有个重要的话题,就是所谓秩序问题。无论董仲舒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把作为思想的儒家变成国家意识形态的努力也好,还是文学上以司马相如为代表的汉代大赋作家那种“苞括宇宙,总览人物”的写作冲动也罢,或者司马迁之《史记》“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创作宗旨等等,其实,无一例外地,都从不同角度表现了对秩序的强烈追求——综观中外古今历史,几乎每一个盛世来临之时,时代本身及其生活在这个时代中的有识之士们,都会有对某种秩序的自觉、积极的渴望和追求。世界和历史,可说本就是在一种秩序的破灭,及另一种秩序的重新建立这样的反复运动中向前发展的啊。对秩序的追求,自然地,也逐渐积淀下来,成了人类耿耿不泯的一种集体无意识。大至国家、时代、整个世界,小至一个团体、家庭,甚至个人,遂都有此冲动、渴望和追求了。

然而,与对秩序的追求相对的,人类还有对自由的追求——这种追求的强烈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对秩序的追求。从某种意义上讲,也许它大大超过了对秩序的追求。自由与秩序,这看似对立的两极,就如此地既两难、又统一地存在于人类的意识和行为当中。我们可以看到,无论什么样的秩序——被称之伟大、和谐、前无古人等等也好,当它支配、左右人类社会一定时间之后,都会变得僵化,而失去初有的生机与活力。这时,一直在一定程度上以潜伏姿态存在的自由冲动,便表现出其惊人的力量来企图突破秩序的束缚,而其最终,却又以一种新的秩序的建立和完成为结果。——这点,在社会的发展进程中体现得最为淋漓尽致;但就个人来说,其实也是如此。孔子始有的“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背后,传达的实乃个人在无道之世那种强烈的主观能动性,亦即自由精神追求之实践化,但他后来之“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则是对秩序与自由和谐统一于一体的强调,背后传达的不仅有对将无道之世规范、改造而为有道之世的追求,实还有对个人存在方式及境界的最高体认。

可以这样说,没有秩序就没有人类社会;而没有自由,则不可能有历史(社会和个人的)的发展。自由是大到人类社会,小至个人存在、发展的动力,是生命激情的象征和表现。奥地利诗人里尔克的题为《豹》的诗把秩序与自由的这种矛盾,以及当自由之精神丧失后的那种悲哀、可怕之境表现得非常深刻:

它的目光被那走不完的铁栏

缠得这般疲倦,

什么也不能收留。

它好像只有千条的铁栏杆,

千条的铁栏后便没有宇宙。

强韧的脚步迈着柔软的步容,

步容在这极小的圈中旋转,

仿佛力之舞围绕着一个中心,

在中心一个伟大的意志昏眩。

只有时眼帘无声地撩起——

于是有一幅图像侵入,

通过四肢紧张的静寂——

在心中化为乌有。

显然,我们不是要否定或不需要秩序,关键之处乃在于,无论何时何地,我们不能忘记自由,不能丧失自由之精神。不然,那头可怜的豹子,那头仅有符号意义的豹子,就将是我们每个人的最鲜明图解和说明。但是,我还要说的是,在我们每日挣扎的这个时代里,其实到底还有多少人真正记得自由,理解自由之精神呢?正是基于对现代社会的深刻洞见,米兰·昆德拉才悲哀地指出,“最糟糕的不在于这个世界不够自由,而在于人类已经忘记自由”,于是,当“我们不能改变这世界”时,我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改变自己的生活”,“自由地去生活”。然而,即便这最可怜的追求,又有几人懂得并实践之呢?

新闻推荐

美俄首脑会晤释放积极信号 两国关系前景未明

美国总统特朗普(左)和俄罗斯总统普京出席联合记者会美国总统特朗普和俄罗斯总统普京16日在芬兰首都赫尔辛基举行会晤。相关...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