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乌镇 看“木心”
木心美术馆的阶梯读书室。 木心美术馆坐落在西栅景区元宝湖。 休息室里放大的木心狱中手书与窗外明媚的风景遥相呼应。 位于视听室的“木心会客室”。 《哥伦比亚的倒影》木心 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1月版《哥伦比亚的倒影》是木心的第一部简体中文版作品。 《木心研究专号》(2016)木心作品编辑部 编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年8月版本期木心研究专号汇集了许多与木心美术馆相关的文字资料。 想去乌镇,想了很久,不是因为那景那水,而是那人,茅盾与木心。虽然钱钟书说,吃鸡蛋,未必要知道下蛋母鸡的模样,可是,人的情结里,总是爱屋及乌的。 这次去乌镇,一句话来说,有惊喜也有失望。失望的是,茅盾故居,除几间房子,匾额楹联,并没有太多值得看的。虽然人热热闹闹地进去,又热热闹闹地出来。被裹挟在这样的热闹里,心不能静,思绪一团麻,仿佛几间房子,沉淀下来的就只是一个景点。惊喜的是木心美术馆,安安静静地停在水畔,满足了喜欢木心的人的全部心愿。 风啊,水啊,一顶桥 风啊,水啊,一顶桥。据说这是木心先生对自己的美术馆的愿望。四年前,木心躺在病榻上,见到美术馆的设计稿时,只说了一句话:“风啊,水啊,一顶桥。”应该说,风、水、桥是对美术馆最准确的定义;风,水,桥,也是木心一生的挂牵,因为,风、水、桥是乌镇,是故乡。 木心美术馆挨着乌镇大剧院。大剧院如莲在水上,辉煌,壮美。而木心美术馆如漂浮在水上的桥,安安静静,错落有致。 对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乃至八十年代的人来说,文学启蒙里,没有木心的影子。后来很多人知道木心,却是因为一首叫《从前慢》的歌曲。打动人们的是这首歌的歌词,而这首歌词原本取自木心同名诗歌《从前慢》—— 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从前有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从前还有戴望舒的《雨巷》,后来有舒婷的《致橡树》,顾城的《一代人》,有席慕蓉的《七里香》,还有汪国真的《热爱生命》……然后,人们对诗歌的热情渐渐淡去,打动人心的诗歌似乎没有了,《从前慢》就在这样的时候,忽然被唱响,被吟诵——从前,大家诚诚恳恳;从前,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走在乌镇,穿行在老屋水巷,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像我一样,会自然而然想起这首《从前慢》,一排又一排的老屋,古色的窗格,古旧的门板,仿佛岁月忽然就逆转回来,时光的沙漏被倒过来,旧时光,慢慢降落下来,一切,都回到“从前”。 第一天,到西栅,迟了,木心美术馆已经闭馆,隔着水,我远远看,风啊,水啊,一顶桥。很遗憾,又很期待。 一座殿堂,关于文学、艺术与人生 去过很多美术馆,绝大多数展馆都是琳琅满目的成就介绍、人物过往、辉煌历史以及满目的作品。然而,木心美术馆没有繁缛的人物生平介绍,它似乎只是一座殿堂,关于文学、艺术与人生的殿堂,没有说辞,只有呈现…… 推开木心美术馆的玻璃门,前厅正北墙一幅长卷自上一直垂到地下负一层,长卷的左上印有木心签名照片,右侧是木心当初看到美术馆设计图时候的那句话:“风啊,水啊,一顶桥”,前厅东墙并排悬挂着两幅特展时候的宣传画,一幅是《塔中之塔:木心记忆的风景》,另一幅是《木心的讲述:大英图书馆珍宝展》,三幅图,给人印象很深的就是都有大面积的留白,这留白,结合空旷的前厅,让人有一种感觉,仿佛被罩上了一种艺术气息。 木心展厅虽然没有刻意的木心介绍,但是,只要读过木心的作品,喜欢木心,在这里都会有到老朋友家做客的熟稔和欢喜。每个展厅,都由木心的一段文字做引子,仿佛是木心在引导着参观者一步步进入文学、艺术与人生的殿堂。 印象深刻的是序厅入口处墙面上的这段话—— 艺术的伟大,是一种无言的伟大,抵挡住百般亵渎诅咒,保护着随之而伟大的艺术家。博物馆、音乐厅、画廊、教堂,安静如死,保存着生命。纸、布、木头、石头、乐器,都是死的,是这些死的物质、物体、物件保存着人的哀恸的心,乃至智慧、情操、喜怒哀乐,诗和箴言,天大的隐私,地大的欲望——是死的东西保存了活的意志。 上帝把地球恩惠了人类,孩子们,你们要爱惜啊。邻人即天堂,我们原先进的是地狱的前门,地狱已经走完,站在地狱的后门口,望见的是满天的星星,每一颗都在恭候你,向你问好并且祝贺。 木心的手稿、木心的画、木心的曲谱、木心读过的书,他喜欢的书,他写的书,被用心地摆放与陈列,印证那一句“死的东西保存了活的意志”。特别木心那些狱中手稿,很薄的纸,很小的字。虽然许多已经字迹难辨,但是,带给人们的震撼不亚于大山大水。 几幅被放大的狱中手稿,静静地悬挂在阶梯休息室的墙壁上,正对面的落地大窗可见芳草、碧水、木船和绽放水上的乌镇大剧院。我知道,这些狱中手稿,是木心被关在漏水的防空洞的那些年,省下写“悔过书”的笔墨纸张,偷偷写的。那时候,他是多么渴望有窗,窗外有景。 因为没有刻意的人物介绍,我注意到进美术馆的人,也有很多并不熟悉或者知道木心。但大多数人都在画作区停留很久,赞叹木心画作的鬼斧神工。 放映厅里,巨大荧幕将之前展馆极小的画卷放大。我记得陈丹青在文章中提到过,这是木心生前对美术馆的唯一要求。 陈丹青在《绘画的异端》一文中,对木心的画作有较为详细的介绍,他说,木心在绘画上走的是一条神乎其神的路,他作的是转印画。所谓转印画也称为拓印画。制作方式大致是先在玻璃(或类似材质)上涂满水域色彩,以纸覆盖其上,翻转后,趁着纸面上湿濡流溢的水渍、斑痕,即兴演成各种图案、图式、图形。 陈丹青曾选了几幅木心的转印画想找机会展出,给若干人看,人们随口说好,结果是:没有结果。他在文章中感叹:如今当代艺术横行,谁认真看待这些小画,谁知道木心?这些转印画,虽然并不被外界高看,木心却有自己的评述:“从水彩画讲,这些画实在是世界第一。”陈丹青说,后来发现跟在“世界第一”那句话之后,还有被他完全忘记的一行字:“这也留给你,一定的场所,为之伸冤。”如今,木心美术馆成为这些画作的最好归宿。而参观者的惊叹与赞誉,或许是最好的“伸冤”。 别错过了听木心讲课、读诗、谈艺术 读过《文学回忆录》的人,大概都会忍不住羡慕嫉妒陈丹青等,遗憾这一生不能聆听一回先生讲课。在木心美术馆的视听室收藏有大量木心影音资料,不但可以听课,而且可以听木心读诗、谈艺术。 陈丹青说,取出偷偷录制的“最后一课”影像,放看后,发现大量漏记了木心的课间闲聊。果然是呢,这么有趣的木心,书里见不到——绘画这东西,坦白从宽(两臂平举,表示投降),全部可以看到呀……音乐嘛要耐心,听完第一乐章,还有第二乐章……文学呢,抗拒从严!最苦命,都是些黑字呀……绘画闷郁……闷,沉闷,郁,郁结在里头,爽气不起来……一个方块,总要填满……闷死了!……雕像最烦,两千年了,永远不能变(作状学雕塑的样子)……他打趣自己以后若被做成雕塑,纠结于该以哪种姿势示人,(摆出手指夹烟的姿势)表示很担心被人在指间夹根香烟,还诙谐地说:如果夹的是“飞马牌”香烟,那就更糟糕了——话语到,表情到,动作到,一时间底下听课的众人皆大笑起来,隔着时空,我也忍俊不禁。 听木心讲课是一种享受,听木心读诗则又是另一种享受,他像个孩子,正陶醉着自己搭建的宫殿,他读自己的诗作,没有丝毫造作,仿佛只是喃喃自语,自语从心灵深处流淌出来…… 木心美术馆,承载的何止是木心的美术?应该说,木心不止精通美术,在文学、音乐方面,也同样有着很高的造诣。用木心的话说,“文学既出,绘画随之,到了你们热衷于我的绘画时,请别忘了我的文学!” 木心还说,音乐在他心中永远是排第一的,他若不做画家,一定成为音乐家。视频中,他回想起自己小时候最初被音乐打动,木心忍不住哼唱起旋律。那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幸福的陶醉。如果不是入狱期间手指致残,也许,今天我们不但可以听他讲课、读诗、谈艺术,更可以听他演奏钢琴曲。 听木心讲课、读诗、谈艺术,更可见木心的博学多识,睿智大气。有人感叹,木心的学问不是插在口袋前的钢笔,而成为他血液里时刻流淌的东西。依稀记得初读《文学回忆录》,令我心明眼亮的句子:“《红楼梦》中的诗,如水草。取出水,即不好。放在水中,好看”。多少人长篇大论“研究”《红楼梦》,然木心就这么一句,够了。 另外,阶梯式的图书馆收藏着木心的作品,也收藏着木心喜欢的作家们的作品。去木心美术馆,一定别忘了去阶梯式图书馆坐坐,你会觉得,尘世很远,书世界静好。 美国诗人阿尔弗雷德·科恩曾在木心美术馆开幕典礼上发言,他说:在木心《童年随之而去》中,童年孙璞在河水中丢失了他心爱的碗,现在这遗失之物变成美术馆,还给了木心。其实,木心是把他最心爱的碗,盛满珍馐,留给家乡,留给了热爱艺术,懂得艺术的人们。 晨报记者 李春 文/摄 新闻推荐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彻夜商谈,欧盟各国领导人6月29日清晨终于就移民问题达成一致,欧洲理事会主席图斯克迫不及待地第一时间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