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最高峰 正在变成世界最高的厕所
珠穆朗玛峰留给人们的印象是白雪覆盖、巍峨圣洁，以及常人难以靠近的神秘。但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珠峰地区人类活动逐渐增多。我们曾报道过废弃氧气瓶和废旧帐篷等遗留对珠峰环境的破坏，如今，随着登山者的蜂拥，包括食品包装、饮料瓶等生活残留物，以及登山者和游客留下的粪便等，让原本就十分脆弱的珠峰生态，逼近承载极限。据联合国环境规划署此前统计，有数百吨垃圾留在了珠峰地区。
“珠峰迟早会像定时炸弹一样爆炸”
海拔8000米以上的“死亡区”，含氧量只有海平面的1/3。即使是闻名于世的夏尔巴人，也必须在12个小时内抵达山顶，再返回8000米以下。多待1分钟都是在用生命冒险，会导致脑膨胀、头痛、呕吐、丧失思考能力、出现幻觉，这在严酷的环境下是致命的。在这12小时里，他们要完成一项前无古人的任务：每人携带20公斤垃圾下山。
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登山者会沿路丢弃垃圾以减轻负重，这令珠峰随处可见氧气罐、登山装备、帐篷、食品包装等。“过去，垃圾被埋在雪下，然而随着全球变暖，冰雪开始融化，垃圾就露出来了。”“清理死亡区”活动的发起者郎吉说，虽然珠峰上展开过不少清理行动，但在海拔8000米以上清理垃圾还是第一次。
自1953年新西兰人埃德蒙·希拉里成为登上珠峰第一人以来，过去60多年间，已有4000多人登顶。每到四五月的登山季，珠峰大本营就会挤满跃跃欲试的登山者。游客增加意味着环境污染日益严重。“作为常规登山线路，珠峰南线早已人满为患，到处是垃圾和排泄物，令人作呕。”马克·詹金斯在美国《国家地理》杂志上写道。
跟废弃物相比，人类排泄物对环境的污染更为严重。登山公司领队达瓦·史蒂文带领团队在山腰安营扎寨，他们用工具从附近取了些冰块，烧热后喝到嘴里却发现有股怪味。数日后气温升高，冰雪消融，他们才发现，支帐篷的地方是先前的登山者挖的“厕所”。“天气又干又冷，粪便根本无法分解。”史蒂文说。
“登山途中没有厕所，登山者就在雪里挖个坑，就地解决。”尼泊尔登山协会主席昂·策林说，排泄物日积月累，已经多到威胁环境、传播疾病的地步。“我从来不在2号营煮雪水喝，因为气压太低（无法烧开水），杀灭不了细菌。”瑞士登山者韦利·斯特克说，“珠峰成了世界上最高的粪坑，迟早会像定时炸弹一样爆炸。”
从卢卡拉机场到大本营之间的徒步路线成了“卫生纸路线”。当地流传着一个笑话：登山者无需雇佣导游，只要沿着用过的卫生纸走，就能一路走到大本营。
为了控制垃圾污染，尼泊尔政府绞尽脑汁。他们禁止登山者携带啤酒，2014年立法要求登山者上山前支付4000美元押金，下山须携带8公斤的垃圾和排泄物，否则不退。然而，这些规定执行起来往往大打折扣。
没人知道珠峰上有多少垃圾
曙光初现，一架载满登山客的飞机降落在卢卡拉机场。这座离珠峰最近的机场，跑道又短又陡、起伏不平，飞行员必须全神贯注，才能把飞机停下来。乘客们走下舷梯后，飞机引擎还在轰鸣。机场人员一边卸载行李，一边把打包好的垃圾送进飞机货舱，动作干净利落，“跟F1赛车进站一样”。他们要赶在云层聚拢前完成一切，否则机场就会关闭。随后，这些垃圾将被送到加德满都。
卢卡拉镇既是通往珠峰的大门，也是垃圾的出口。“在登山季，从加德满都飞往卢卡拉的航班是满的，但回去时基本是空的。”尼泊尔塔拉航空公司CEO乌米什·拉伊解释道，“因此，我们利用回程把垃圾运到加德满都。我们跟珠峰污染控制协会签了3年免费运送垃圾合同，以此支持环保。”2016年这家公司运送了4吨垃圾，2017年运送了11吨，2018年预计将翻倍。
1991年，有识之士已意识到了环境污染的严重性，成立了珠峰污染控制协会专门解决垃圾和排泄物问题。他们在珠峰营地修建厕所，沿着登山路线设置垃圾箱，还在各个村庄挨家挨户回收当地人从山上捡来的垃圾。收集一次垃圾需要连日长途跋涉。挑夫赶着牦牛从大本营一路往下，沿途收来的垃圾被捆在牦牛背上运往卢卡拉。
很多志愿者自发组织垃圾清理活动。“5月29日是人类首次登顶珠峰的纪念日，也是拯救珠峰行动的发起日。”截至2011年5月29日，“拯救珠峰”组织共收集了8.1吨垃圾，其中3.2吨移交给珠峰污染控制协会。作为回报，该协会将这些垃圾的一半收益转让给该组织。另外4.9吨垃圾则运到卢卡拉，再用飞机送至加德满都。冻得坚硬如石的排泄物被统一倒入附近村庄的坑道，等待风化分解。
在加德满都机场，员工忙着搬运从卢卡拉送来的不可燃垃圾。打开袋子，里面琳琅满目，从红酒瓶、啤酒罐到破帐篷、氧气瓶……进一步分类后，这些垃圾被卖给回收公司。“通过垃圾回收，我们不但减少了环境污染，而且创造了绿色就业岗位。”供职于回收公司的纳宾·马哈贾说。
不过，要清除珠峰积攒多年的垃圾仍然任重道远。达瓦认为，2008年至今他发起了多次清理活动，共回收了1.5吨垃圾，但珠峰上留有多少垃圾，依然无法估量。（胡文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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