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水危机
4月16，南非第二大城市开普敦与切断自来水供应的“零日”擦肩而过——这里的淡水供应主要来自6座依赖降雨的水库，当水库水位降至13.5%时，政府将切断自来水供应，无水可用的那天被称为零日。气候变化加剧导致的创纪录干旱和人口增长，引爆了全球最严重的城市水危机。开普敦是第一个陷入水危机的大城市，但它不可能是最后一个。南非威特沃斯特兰德大学地理学家、气候专家贾斯帕·奈特指出，开普敦的现状预示着世界各大城市的未来。
各式节水秘诀风行
过去一年来，茱莉亚·苏利文习惯了“间歇性淋浴”。她把花洒打开，快速打湿身体，水被脚底的桶接住，紧接着开始“干洗”。苏利文要在两分钟内冲洗干净，真正的用水时间不超过45秒。
“节约用水的念头已深深植根在我们心里。以至于看到水流，心里就会一紧。”如今，只要没有社交活动，苏利文就避免“非必要”的洗澡，用除臭剂、卫生湿巾和婴儿爽身粉维持清洁，她已很少化妆了。越来越多的当地女性也开始编辫子或剪短发，以免洗头浪费水。
按照开普敦政府2月1日起施行的用水限制，每人每天用水不得超过50升，这个数字不到美国人均用水量的1/6。除了1.9升饮用水，剩下的只够做一次饭、洗两次手、刷两次牙、冲一次厕所，再蓄满一个洗手池，用来洗衣服或刷盘子。
49岁的家庭主妇米歇尔·科顿每天花一分钟站在桶里洗澡，和丈夫共用一条毛巾，还经常提醒两个十几岁的孩子只把最脏的衣服放进洗衣篮。“这种措施一开始还挺好，但日复一日，节约用水的新奇感消退，逐渐变得令人厌恶。”她开始强烈地感觉到不卫生。
为了省水，阿林·贝克打算花250美元买一个高科技干式堆肥厕所，但根本抢不到。超市里的瓶装水早已一售而空，她丈夫赶在超市开门前去碰运气，但没人知道下一批货什么时候能来。买水箱要等至少一个半月，贝克通过朋友四处找关系，却发现350美元只能买一对塑料桶。
即便如此，情况仍有恶化余地。电台向居民传授节水秘诀：不要吃水煮的食物，多用烤箱；用保鲜膜给盘子铺底，饭后剥掉；沐浴时用塑料盆接水；在每个水槽里放个碗，把洗手水收集起来洗衣服，洗完衣服还能冲厕所。
当地艺术家录制了一首《两分钟淋浴歌》，鼓励人们加快洗澡速度，厨师们则比拼无水烹饪技术，餐厅和酒吧关上了洗手间的水龙头。在开往这座城市的航班上，飞行员会恳请人们节约用水……
“千年一遇的罕见事件”
“我一辈子都住在开普敦，这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干旱。”希拉里·福尔曼说，“很久很久以前就预测会下雨，但直到现在也没下，我们开始怕了。”
过去3年的干旱，曾被开普敦大学一些研究人员称为“千年一遇的罕见事件”。其实早在1990年，《开普敦时报》援引英国一个水资源研究委员会的研究成果预警称，这座城市将在17年后陷入缺水的境地，但这个声音被忽视了。
“我们想当然地相信‘水会一直在\’，这就是人们的生活方式。”艾沙·利凯说。然而，在威特沃特斯兰德大学全球变化研究所的研究员大卫·奥利维尔看来，根本问题“正是我们的生活方式”。据《国家地理》杂志报道，南非整体易旱，但开普敦曾是一片绿洲。暖湿的海风带来了丰沛的雨水和储量丰富的地下蓄水层，人们相信自己能随心所欲地用水。水危机初现端倪时，社交媒体上大多数帖子的反应是愤慨，人们坚称自己有权肆意用水，因为“我们缴税了”。
过去几个月，志愿者一直敦促人们减少用水，但超过一半的居民置之不理。当局打击囤积居奇、哄抬瓶装水价格的无良商人，并加大了天然泉眼附近的防盗巡逻力度。给私人游泳池注水、浇花、洗车，都被列为非法活动。政府还派出“水警”在富裕郊区巡逻，过度用水的人将被罚款41-248美元。
对长期被边缘化的社区居民来说，缺水已是常态。在巨大的棚户区，数以百万计的穷人使用当地不到5%的水。尼奥丽·耶齐一年前来到贫民聚居的卡耶利沙镇，与数百人共用一个水龙头。那里近2/3的居民住在没有自来水的棚屋里。耶齐每天要拎着水桶排3次长长的队，才能给全家人抢到足够饮用、烹煮和洗漱的水。
当地小学关闭了水龙头，并要求父母给孩子们带好上学时喝的水。因为买不起超市里的瓶装水，12岁的艾温克·马提尼斯忍耐着口渴写作业；17岁的阿萨维拉说他们家有时连续两天喝不上水。
任何人都无法置身事外
危机迫使开普敦乃至南非政府采取措施。4座新的海水淡化处理厂开始兴建，新的水井正在钻探，可以重复使用废水的工厂投入建设，其中大部分项目已完成一半以上。
努力节水的居民把自己的城市从悬崖边拉了回来。据报道，开普敦的每日总用水量从实施节水措施前的6亿升下降到约5.2亿升，相当于日常用水量减至2015年的一半。预测会在4月16日到来的零日被推迟至8月27日，开普敦官员乐观表示，经过严格的用水限制，今年可能不会断水。
随着人口快速增长和全球变暖导致的极端天气越来越普遍，开普敦绝非唯一遭遇水资源压力的城市。从伊朗到索马里，近年来，干旱已数次引发阿拉伯海周边农村地区的饥荒和动乱。印度几座主要城市十分缺水，墨西哥首都20%的人口自来水供应不足；澳大利亚墨尔本的官员警告称，该市距离耗尽水资源只剩不到10年。2015年，巴西圣保罗的水库水位迅速下降，每周只供应自来水几小时，紧急运水车遭到抢劫。在干旱的印度尼西亚首都雅加达，当地人过度开采地下水，导致城市下沉速度比海平面上升的速度还要快。来自联合国的数据显示，到2025年巴基斯坦可能彻底干涸……
1995年，时任世界银行副行长萨拉杰丁留下了一句名言：下一个世纪的战争将是关于水的。虽然地球超过70%的面积被水覆盖，但淡水比例仅占2.5%左右，其中还有超过2/3被冻结在冰川中，只有很小一部分供人类饮用、灌溉庄稼和饲养牲畜。如今，全世界有20亿人没有安全的饮用水。根据荷兰特温特大学2016年的一项研究，40亿人每年至少面临一个月的严重缺水。据世界资源研究所的数据，如果不采取措施节约用水，到2025年将有35亿人缺水。
在开普敦，人们已经尝到了水危机的苦果。南非国会议员迈克尔·巴格莱姆估计，水资源短缺导致开普敦流失了约25万个工作岗位，农业产量预计减少20%。眼见水果、蔬菜和小麦将纷纷涨价，商界感到焦虑，游客也被吓走不少，许多企业正在考虑迁往约翰内斯堡。
71岁的罗尼·卓恩说：“直到现在，我们才意识到自己浪费了多少水。”
（文/高珮莙 图/东方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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