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普梅配”
当地时间5月8日,刚刚连任的俄罗斯总统普京签署命令,任命梅德韦杰夫为新一届政府总理。此举不仅打破了西方一些媒体认为普京会任命新人来调节民众“政治审美疲劳”的猜测,更让普京和梅德韦杰夫这对搭档创造了一个奇迹——从2008年初次“搭班”算起,普京和梅德韦杰夫已经共掌俄罗斯政权长达十年之久。如此漫长的“普梅配”,究竟给俄罗斯和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
本报记者王昱
不按套路出牌的组合
如果要选当代世界政坛上最长、最“铁”的友谊,大约非普京和梅德韦杰夫莫属。
在与普京达成政治联盟之前,梅德韦杰夫的仕途其实并不顺利:1996年,由于其支持的候选人竞选圣彼得堡市长失败,梅德韦杰夫甚至一度打算放弃从政,专心在母校圣彼得堡大学教法学,并在此期间当上了副教授。但1999年普京出任俄总理时,一眼就相中了这个比他小13岁的圣彼得堡老乡,提拔他担任自己的办公室副主任。普京于2000年、2004年担任总统期间,梅德韦杰夫一路平步青云。2008年,在因总统连任限制而即将卸任的普京的大力支持下,梅德韦杰夫一举拿下了俄罗斯总统的宝座,实现了从学者向总统的华丽转身。当外界普遍将梅德韦杰夫看做是普京的接班人时,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胜选后的梅德韦杰夫直接提名普京为总理。
如果说此次任命还可以解释为普京想对梅德韦杰夫“扶上马,送一程”,那么,4年后的2012年,当梅德韦杰夫将总统宝座“交还”普京时,他又被后者任命为总理。国际社会此时算是彻底看明白了——原来普京为自己挑选的不是接班人,而是执政伙伴。
“自古罗马后三头同盟之后,民主政治体制从来没有被这么戏耍过。”2012年,面对普京和梅德韦杰夫的角色互换,美国《纽约时报》曾如此评价。的确,从西方政治机构设计的初衷来看,总统和总理之间既是合作伙伴,同时也存在相互制约的关系,如果双方有人试图超出权限,甚至有可能爆发“府院之争”。但这种关系在当今的俄罗斯是看不到的,普京和梅德韦杰夫在总统和总理之位上彼此换来换去,只是为了绕开任期限制的一种权宜之计,它的确很像古罗马共和国向帝制转变时出现的那些政客同盟。
今年5月7日,普京就职第七届总统后,根据俄宪法的规定,梅德韦杰夫自动失去总理权力。一些舆论又开始猜想,这次普京是否会给俄罗斯换换口味呢?毕竟选民们对这种二人转难免“审美疲劳”。不过,如前所述,这种期望最终没有实现。
在解释自己为什么又提名了梅德韦杰夫时,普京给了俄罗斯国家杜马两大理由:首先是梅德韦杰夫工作出色。普京说,梅德韦杰夫领导的上届政府经历了俄罗斯最困难的时候,但仍然成功完成了各项棘手、紧急的任务,并拓展了俄罗斯的发展机遇。
第二是有利于政策的延续性。普京提到,保持延续性是“非常重要的”。他说,梅德韦杰夫及其他几位政府成员在过去的一年至一年半时间里制定了“俄罗斯到2024年前的国家战略发展任务和目标”,因此现在由梅德韦杰夫的团队来负责实施这一任务也是合理的。
不过,这两大理由并非无懈可击,俄罗斯共产党和“公正俄罗斯”党的一些议员就反对说,身为总理,梅德韦杰夫在之前的六年任期内经济成绩并不理想,对经济困难的应对乏善可陈。不过,由于这两党在国家杜马中所占席位过少,这种质疑最终没有影响梅德韦杰夫的提名获得通过——说到底,在普京与梅德韦杰夫的高支持率面前,质疑即便有理,也只能是浮云。
超高人气从哪儿来
明明经济成绩单并不理想,普京和梅德韦杰夫又为何能获得高支持率呢?
关于这个问题,早在“普梅配”刚刚成型时,普京可能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2010年,意大利一名记者向普京提问,在谈及他与梅德韦杰夫的关系时使用了“婚姻联盟”一词,并暗示性地询问普京与梅德韦杰夫是否有着“异常亲密”关系。对于这个不怎么“正经”的提问,普京的回答却异常严肃:“您的说明太过文学化。我与梅德韦杰夫先生之间之所以能确立牢固的友谊,是因为我们都是有着传统价值取向的人。这一点我非常自信。因此,关于婚姻联盟这个词,我十分确定您使用不当。”
的确,“传统价值取向”是烙印在普京和梅德韦杰夫身上共同的标签,这种价值取向体现在两个人的执政风格上,就是强硬。
通观“普梅配”成型的这十年,普京和梅德韦杰夫最出色的莫过于重塑了俄罗斯在国际社会中的“硬汉”形象。早在2008年,普京就曾通过出兵格鲁吉亚为其暂时告别总统宝座画上了一个强硬范儿十足的逗号。2010年,由于经济成绩并不理想,“普梅配”曾遭遇一轮民意骤降的危机,很多预测甚至认为受其牵连,普京未必能当选总统。但当年7月,梅德韦杰夫首次高调视察了与日本存在领土争议的北方四岛。虽然此举激怒了日本,导致两国本已谈得差不多的俄罗斯远东经济合作项目彻底黄了,却大幅提高了梅德韦杰夫在俄罗斯国内的人气。到了2012年大选即将进行时,梅德韦杰夫故伎重演,再次登上北方四岛宣示主权,最终帮助普京以60%以上的高票当选新一届总统。
而普京2012年再次上台后,则将“秀肌肉”的目标从东方转向了西方。从2012年至2018年的短短六年时间里,普京“收复”克里米亚,在乌克兰问题和叙利亚问题上先后与美欧“硬碰硬”。而身为总理的梅德韦杰夫在这些问题上与普京始终保持高度一致,对因总统强硬作风给俄经济招来的封锁和打击没有半点叫苦之意,反而一再表示俄罗斯经济“挺得住”。总统和总理的这种“团结一心”,确实给人造就了俄罗斯内部“共度时艰”的印象。
俄国家新闻社今年5月7日引述全俄社会舆论研究中心的最新民调结果称,大多数俄罗斯公民认为普京最主要的成就是恢复了俄罗斯的大国地位,82%的俄民众欣赏普京强硬的外交作风,而有超过半数人表示愿意因此而支持普京“提名他想提名的人”出任总理。
也许在俄罗斯民众看来,维持俄罗斯的大国地位,比短期的经济利益更重要。也正是利用了民众的这种心态,“普梅配”可以放心地部分牺牲身为总理的本职经济工作,而将重点放在总统主持的政治和外交工作上,最终再共享其所带来的名誉。这就是这对组合长寿的秘诀所在。
他们如何改变了世界
当然,认识到靠外交“秀强硬”终非长久之计的普梅二人,在未来的6年任期中似乎也想做出改变。
据报道,普京日前已经签署总统令,要求俄罗斯在2024年前成为全球前五大经济体之一。不过,对于这个“高标准,严要求”,他的老搭档梅德韦杰夫能否做到实在难说——毕竟,两人在之前的十年里已经对政治强硬产生了“路径依赖”,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人既意气相投,又彼此锁死,想要改变何其之难?
不管“普梅配”对于俄罗斯的长远发展有何影响,但它无疑深刻地改变了世界格局。“在过去的十多年中,在这位总统的领导下,俄罗斯表现出了一种与其国力不相匹配的高度政治存在感。”这是《赫芬顿邮报》2017年在对普京上一任期进行总结时给出的评语。的确,回顾一下过去几年的历史,无论是乌克兰危机还是叙利亚危机,俄罗斯不断地“秀强硬”,都极大地牵扯了美国的精力。2014年乌克兰危机和叙利亚危机同时在美俄之间爆发,当美国国内就如何应对俄罗斯的频繁“挑衅”而争论不休时,美国进攻现实主义学者米尔斯海默撰文建议奥巴马“不要去谴责俄罗斯,而应该与其搞好关系”,因为美国需要莫斯科来帮助处理伊朗、阿富汗问题,并最终遏制中国——米尔斯海默指出,只有中国才是未来唯一有可能对美国构成挑战的大国。
万幸的是,“普梅配”之下俄罗斯的强硬和高调,令米尔斯海默的主张很难被美国政府完全采纳。即便特朗普当选后一度表态想和俄方“化干戈为玉帛”,最终还是被“通俄门”给搅黄了。时至今日,美国依然不得不将普京所领导的俄罗斯视为“主要战略对手”——虽然俄罗斯眼下的国力,早已撑不起美国如此地“高看一眼”。
不管“普梅配”在俄罗斯历史上将会留下怎样的评价,它无疑将给我们中国人留下好印象,这不仅是因为这两位俄罗斯首脑向来贯彻的对华友好政策,更因为这些年来,硬气的俄罗斯正在有意无意地为崛起中的中国充当着最好的“火力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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