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龙访美最大成果：可能是让法国人觉得重振“共和国荣耀”
当地时间2018年4月24日，美国华盛顿，美国总统特朗普偕“第一夫人”梅拉尼娅在白宫南草坪，为法国总统马克龙及其夫人布丽吉特举行正式欢迎仪式。 本文图片 视觉中国 图
4月23日-25日，马克龙成为特朗普上任后首位以国事访问级别招待的元首。这份殊荣使马克龙暂时脱离了国内改革和欧洲改革带来的“焦头烂额”，跨越大西洋与“亲密”的美国伙伴商谈法美乃至欧美的共同关切。法国也似乎正在取代英德，成为美国在欧洲的“第一盟友”。
法式实用主义：积极充当“美欧桥梁”
毫无疑问，法国在美国对欧交往中的权重和话语权正呈上升态势。这首先得益于十多年来法美关系的逐步改善：一方面，小布什总统的第二任期以来，美国在处理全球性棘手问题、尤其是军事安全问题上更为倚重法国及其他盟友；另一方面，信奉大西洋主义的萨科齐带领法国重归北约军事指挥架构、其后奥朗德出兵干预马里，符合了美国对欧洲盟友“责任共担”的诉求，赢得美国好感。当然，目前的时机也甚为关键。美国曾经的“特殊盟友”英国正在失去原有的自信心，而德国面对特朗普针对巨额贸易逆差、军费开支不足等问题的诟病，又一时间难以找到“打开华盛顿大门”的突破口。年轻气盛的马克龙延续了前任建立的法美友好关系，试图通过积极接触的对美政策填补空隙，成为美国在欧的“新桥梁”。
当然，选择积极充当“美欧桥梁”，马克龙也是选择了以实用主义政策应对特朗普的时代的“美国优先”策略。
对看重多边机制、推崇欧洲理念的法国来说，一个具有单边主义倾向并无视欧洲联盟作用的美国总统显然不是最佳合作伙伴。但是，由于美国新政府行为的不可预见性和欧盟当下“何去何从”的不确定性，马克龙延续了法国一直以来的实用主义作派，比其他欧洲伙伴更为迅速地适应了“特朗普主义”，寻求通过建立私交来拉住美国。在接受《名利场》杂志采访时，马克龙也表示“目前法美的强有力的双边关系可以允许我们通过建设性的方式来处理分歧”。
核心诉求与特朗普的“耳边人”
法国《世界报》对马克龙访美的优先事项进行了排序，叙利亚军事存在、伊朗核协议和美欧贸易问题占据了前三位。作为最受特朗普青睐的欧洲领导人，在争取美国、将美国主动性与欧洲利益捆绑的问题上，马克龙显然具备有利的谈判姿态。目前来看，双方在关键议题上充分交换了意见。
第一，叙利亚问题。马克龙希望美国继续保持在叙利亚的军事存在，防止出现权力真空，进而带来新的恐怖主义威胁、发酵难民危机。而特朗普认为插手叙利亚问题对美国来说“并不划算”，法美等国承担了过多的责任，提出地区盟友应为地区稳定“买单”。
第二，伊朗核协议问题。马克龙在多个场合表示，他承认现有的联合全面行动计划（JCPOA）是不全面且存在缺陷的。但法国认为在目前情况下需要继续实施该计划，并提出“四个支柱”以完善该计划，回应了美国对禁止伊朗核活动、遏制伊朗扩张地区国家影响力的诉求。而特朗普政府新的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和候任国务卿蓬佩奥在该问题上均持强硬态度，目前来看特朗普很难改变其“退出”的立场。
第三，美欧贸易问题。马克龙强调通过国际贸易规则来处理贸易摩擦问题，指出法美不存在贸易失衡问题，产能过剩的根源也并非法国或欧洲，争取美国对欧钢铝税的长期豁免。
不管美国针对三个问题将作出怎样的决定，马克龙都扮演了特朗普“耳边人”的角色。作为欧洲的“发声器”，他直言不讳地与特朗普进行意见的交换，提出欧洲的利益诉求，试图对美国对外政策的形成施加影响。
当地时间2018年4月25日，美国华盛顿，法国总统马克龙在美国国会发表演讲。
马克龙实用主义VS特朗普主义
尽管马克龙采取了软硬兼施的外交姿态，主动权却仍然掌握在特朗普手中。即便此次访问中马、特两人发展出“掸头皮屑”的兄弟式情谊，共同栽种橡树的场景也其乐融融，但特朗普仍难以改变其看待世界的方式和行事作风。他会在孤立主义和保护主义的路上走多远，会在多大程度上照顾欧洲盟友的情绪，将是塑造未来法美关系的关键性因素。
可以说，从小布什时代开始，美国便开始重新定义其安全利益。特朗普上台后，欧洲显然已经不再是美国对外政策中的“北极星”。相对于美国策略的主动调整，欧洲的应对显得相对滞后和被动。特朗普政府的认知和行为也很大程度塑造着美欧关系的走向。
从认知理念上，二战后美国总统大多看重民主、自由等价值理念，保持与欧洲盟友的休戚与共。商人出身的特朗普正在改变这种认知方式；从应对手段上来看，他也更加强调单边而非多边的问题解决方式。法美、欧美在多大程度上可以弥合短期利益分歧，以及欧洲将因此多大程度上发展自身政策的独立性和自主性，主动权都在特朗普手中。
马克龙在美国国会的演讲生动诠释了法美领导人价值观念存在根本上的分歧。他热情洋溢且思路清晰的演讲中毫不掩饰地对特朗普政府退出巴黎气候协议的单边主义行为进行了批判，认为“不考虑子孙后代而只关注工业保护、就业保护”的发展方式是短视且缺乏意义的。同时，对特朗普加征钢铝关税的保护主义行为进行了控诉，指出“贸易战并非应对贸易失衡和产能过剩的正确方式”，贸易战将导致就业机会的流失和物价的抬升，最终为其买单的将是西方社会的中坚力量。当然，他也毫不吝啬地打出了感情牌，追溯了美利坚革命和法兰西革命的共同理念，试图通过合众国和法兰西之间的特殊历史纽带来号召美国与法国继续并肩作战。
可以说，演讲是相对成功的，这种成功的判断标准不来自民主党人士热情的掌声，而是马克龙直面美欧观念分歧的勇气和处理分歧的手腕。他将气候变化、伊朗核协议等议题上美欧的分歧定义为“家人间”的短期分歧，指出美欧建立起的西方自由秩序正受到来自强势国家的挑战，鼓动美国重新重视与欧洲盟友的合作。
马克龙此行收获几何
可以说，这位扛着欧洲大旗赢得选举的法国新总统已经超越欧洲，外交攻势进入新的阶段。《彭博商业周刊》提出马克龙从政后的“五步走”：当选法国总统—影响默克尔—影响特朗普—重塑法国—拯救欧洲。
这种分析非常清晰地展现了马克龙的外交逻辑，在清楚认识到法国的单打独斗无法解决法国和欧洲困境时，马克龙选择通过外交攻势争取其欧洲盟友和美国盟友的支持。当然，由于默克尔遭遇内部削弱，马克龙的欧洲改革计划似乎没有得到德国盟友的足够支持。而特朗普这位同样实用主义的美国盟友能够给他带来什么，现在下判断还为时过早。
因此，美国之行对马克龙政府来说最大的成果将来自法国民众的正面回应，在撬动欧洲改革上预计成效甚微。马克龙此行引发各方关注，特朗普也在公开场合对其表达了“喜爱”。对于向来看重法国国际形象的法国人来说，这是共和国荣耀的体现。而从欧洲层面来看，他并未获得特朗普关于欧洲核心关切的确切承诺。因此，法国总统与美国总统私人关系以及两国关系的交好很难成为马克龙进一步推动欧盟改革的筹码。鉴于欧洲内部利益诉求的异质性，马克龙也难以真正意义上成为欧洲利益的代言人，达成与美国之间的具体协议。
（作者单位：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洲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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