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少年穿越半个世界的逃亡之旅—— 寻找更明亮的天空35

大众日报 2018-04-27 04:44 大字

□古尔瓦力·帕萨雷娜德纳·古力

他们不允许我们到鸡棚外面瞎逛。我们有根水管,每天放水两次,每次半小时。水流得很慢,像滴一样。我们谁都不知道具体什么时间放水,所以看见水管冒水,大伙儿就一窝蜂冲过去,胡乱洗把脸,随便抓一支牙刷在臭烘烘的嘴巴里搅上几圈。

每天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我们都用来憋屎、憋尿。每隔二十四小时,我们三人一组轮流使用一间臭不可闻的破厕所。厕所里没有手纸,洗手的水龙头通常是坏的,逼得很多人只能在墙上抹一抹。这么差的卫生条件,可想而知,没过多久便开始有人生病。我不知道哪种情况更恐怖:是看着别人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吐得遍地狼藉,还是当着同伴的面把屎拉在裤子里。

在这里滞留期间,我们能吃到的食物非常有限——每人每天只能吃上几口米饭,而且还要看运气。我们忍不住诉苦时,那个光头就说,只要我们给他钱,他能给我们弄来烧鸡吃,而一只烧鸡他要收五美元。我震惊不已,妈妈用这些钱可以让全家人吃上好几天饱饭呢。可我饿得实在受不了,就动用了宝贵的美金,用分到的一丁点鸡肉过了下嘴瘾。

我尽力给同伴们打气。我给他们说笑话,讲我们普什图人最喜欢引用的格言:“心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大。”可是,我的努力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利用每天上厕所的宝贵时间,我们发现那个光头和他的老母亲生活在一起,偶尔也能看到小孩子。我知道了为什么别人都说他是个酒鬼:他整天穿着那件破睡袍,浑身酒味。这让我更加讨厌他,因为我坚决反对穆斯林饮酒。他说话永远不清不楚,嘴巴里像含着个核桃,对我们的恶劣处境也视而不见。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个残忍的家伙,但奇怪的是他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似乎早已麻木。

感谢真主眷顾,那个老妈妈注意到了我们这群人中还有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她并不介意流露出自己的情感,而我在黑狼家就已经学会了通过讨好女人得到额外照顾。

然而,因为没有共同的语言,我们之间的交流不得不依赖于手势。

我指着自己:“我叫古尔瓦力。”

“古尔瓦力。”她重复说,并吃力地模仿我的口音,“古——尔——瓦——力。”她又逐个音节念了一遍。

我激动得连连点头。

她咧嘴一笑,指着自己胸口:“玛——丽——娅——姆。”

“玛丽娅姆?”

她对我的发音似乎很满意。接着,她指了指那个光头:“我儿子。”然后翻了个白眼,并用一根手指在太阳穴旁做了个绕圈的动作,好像在说她儿子脑筋有问题。

我犹如找到盟友般一阵高兴,随即指指自己,先伸出十根手指,又伸出两根,嘴里说道:“我十二岁。”

她的脸上顿时露出惊讶与关切的表情。她指了指破旧的棚屋,左右晃了晃食指,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个手势的意思。随后,她又把手伸向房子的后门,指着客厅里的一小块地毯。她的手指像小鸡啄米一样往下点了几次,然后双手合十,放在脸颊下面。

“你想让我睡在那里?”我重复了一遍她的动作,大喜过望地问道。

她使劲儿点点头。

我高兴地笑起来,连想都没想就一把抱住了她:“谢谢你。”

我永远忘不掉那位老妈妈的慈祥与温柔。除了让我离开那个鸡棚,有了一个更舒服的睡觉的地方之外,她还慷慨地把我领到厨房,拿出米饭、蔬菜、土耳其面包和热腾腾的茶,让我吃饱喝足。

我居然可以睡在屋里,这使得那些仍然待在鸡棚中的人眼红起来。他们很愤怒,因为在他们眼中,我并不会因为年纪小而显得特殊。我敢肯定,他们也一定怀疑我在吃的方面同样享受了优待。这种倚仗年龄小在女人面前装可怜的做法令他们不齿。也许我的确那么做了,但换作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难道不会如此吗?我是个小孩子,年龄,是我手上唯一能打的牌。这是逃亡生活开始不久我就学到的生存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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